城西的“老槐树”茶馆藏在一条爬满青藤的巷子里,木门上挂着块掉漆的匾额,风一吹就吱呀作响,活像个随时会散架的老头。林北推开木门时,门上的铜铃“叮铃”一声,惊得正在打盹的掌柜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客官里面请。”掌柜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手里的算盘却打得噼啪响,算珠碰撞的节奏快得反常——林北听出这是暗语,三短两长代表“安全”,而现在的节奏是三长两短,意思是“有埋伏”。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八仙桌旁坐着几个茶客,有摇着蒲扇的老头,有埋头看报的年轻人,还有个正在逗鸟的壮汉。看似平常,可他们的鞋跟都沾着新鲜的泥土,而今天明明是晴天——这附近只有后巷在施工,说明他们刚从同一个地方来。
“来壶碧螺春。”林北摘下帽子,露出额角的擦伤——这是他故意留的,用来传递“处境危险”的信号。
“好嘞。”一个穿灰布衫的伙计应声而来,端着茶盘的手稳得像磐石,手指却在茶盘底下快速敲击:三长一短,是“跟我来”。
伙计领着林北穿过堂屋,往后院走。路过逗鸟的壮汉身边时,壮汉突然咳嗽一声,鸟笼的布罩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的鸟——那是只训练过的信鸽,腿上绑着微型发信器,正对着林北的方向。
后院种着棵两人合抱的老槐树,树荫下摆着张石桌。伙计放下茶壶,从袖口里摸出个牛皮信封,趁倒茶的功夫塞给林北,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京都来的人半小时前刚走,留话让你看完信就烧了。”
信封上贴着张泛黄的邮票,邮戳是五年前的,收件人写的是“老槐树收”,寄件人地址却是父亲公司的旧址,早已拆迁。林北的指尖刚碰到信封,就感觉厚度不对劲——里面除了信纸,似乎还夹着硬物。
“外面有三辆车。”伙计往茶壶里续水,热气模糊了他的脸,“黑色大众是暗阁的,白色丰田归赵家,还有辆银色奔驰……来路不明,但车牌是京都的。”
林北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伙计的袖口沾着点红墨水,和他刚才在巷口看到的一致——刚才在巷口拐角,他发现墙根有滴新鲜的红墨水,形状像滴落在地上的血,旁边还有个模糊的鞋印,尺寸和伙计的布鞋完全吻合。
“多谢。”他端起茶杯,茶沫的形状恰好是个“撤”字——这是父亲教他的茶语,用于紧急情况。
伙计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堂屋。林北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叠信纸,还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边缘锋利,上面刻着和夜枭芯片一样的符号。他先展开信纸,父亲的字迹跃然纸上,力透纸背,却在末尾几行微微发颤。
“小北,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去见你妈了。”
第一句话就让林北的喉咙发紧。他想起父亲总说母亲是个爱笑的姑娘,可惜在他三岁时就病逝了,父亲每次提起她,眼里的光都像星星掉在了水里。
“别恨赵家,他们只是棋子。真正的对手藏在暗处,握着能让整个江城发抖的权力。我查了三年,才摸到点边,他们叫‘董事会’,暗阁只是他们养的狗。”
林北的手指猛地攥紧,信纸被捏出褶皱。“董事会”这个名字,他在父亲的旧文件里见过,当时以为是普通的商业联盟,没想到水这么深。
“陈天阳是关键。他曾是‘董事会’的人,手里有份名单,记着所有参与当年阴谋的人。我救过他的命,他欠我个人情,如果你能找到他,或许能拿到名单。但记住,他的话只能信三成,那家伙的心眼比筛子还多。”
看到这里,林北突然想起那张撕碎的纸条,“陈天阳也在……名单上”,看来父亲早就知道陈天阳既是知情人,也是参与者。
“还有个符号,你可能会遇到。”信的末尾画着个扭曲的“S”,和夜枭芯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是‘董事会’的标记,见到戴这个符号饰品的人,一定要躲远点,他们都是不要命的疯子。”
最后一行字的墨水晕开了,像是父亲写的时候在流泪:“爸没本事,护不住你和公司,但爸知道你是好样的。别为我报仇,好好活着,找个喜欢的姑娘,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林北的眼眶发热,赶紧把信纸凑到茶杯边,热气熏得字迹渐渐模糊。他突然注意到信纸背面有划痕,用铅笔涂了涂,露出一行字:“金属片是钥匙,藏在老地方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生日。”
“老地方”指的是父亲的老办公室,现在改成了火锅店。林北把金属片塞进鞋底,刚要烧掉信纸,就听到前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掌柜的惨叫。
他一个翻滚躲到槐树后面,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刚才的茶客都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短棍和匕首,为首的正是那个逗鸟的壮汉,手里把玩着枚黑色皮手套——左手的。
“林北,出来吧。”壮汉的声音像闷雷,“我们老板想请你去喝杯茶。”
林北摸出藏在石桌下的砖块——这是他刚才进来时就备好的。他注意到壮汉的腰间鼓鼓囊囊,形状像手雷,却比普通手雷短一截——是闪光弹,看来对方不想伤他性命,只想活捉。
“别躲了,你跑不掉的。”穿灰布衫的伙计被按在地上,嘴角流着血,却突然冲林北眨了眨眼——左眼三下,右眼两下,是“后墙有洞”的意思。
林北突然大喊一声:“掌柜的,你家的茶里有虫子!”趁众人回头的瞬间,他将砖块砸向鸟笼,信鸽受惊飞起,直直撞向挂在墙上的煤油灯。
“轰”的一声,煤油灯摔在地上,火苗瞬间舔上窗帘。壮汉骂了句脏话,指挥手下灭火,自己则掏出枪冲向后院。林北已经爬上墙头,回头时看到伙计突然挣脱束缚,用身体挡住壮汉的枪口,嘴里喊着:“快跑!”
枪声在巷子里回荡,像一记重锤敲在林北的心上。他不敢回头,顺着后巷狂奔,砖缝里的碎石划破了鞋底,金属片硌得脚生疼,却让他保持着清醒——父亲的信里还藏着秘密,那个“老地方”的保险柜里,一定有更重要的东西。
路过街角的电话亭时,林北停下脚步,拨通了苏清月的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苏清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林北?这么早有事吗?”
“帮我个忙。”林北看着后视镜里追来的黑色轿车,“查一下‘董事会’,还有陈天阳的下落,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你是不是出事了?声音在抖。”
林北靠在电话亭上,听着苏清月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觉得很安心:“没事,就是有点急事。对了,帮我查下‘老地方’火锅店的营业时间。”
“老地方?”苏清月的声音顿了顿,“那家店上周就关门了,说是要重新装修,老板姓赵,好像是赵峰的远房亲戚。”
林北的心脏猛地一沉。挂了电话,他看着追来的车灯,突然拐进旁边的窄巷——那里有个废弃的排水管道,是他小时候和父亲玩捉迷藏的地方。
钻进管道的瞬间,他摸出父亲的信,用打火机点燃。火苗舔舐着信纸,将父亲的字迹烧成灰烬,随风飘散。林北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要复仇,还要揭开“董事会”的真面目,这不仅是为了父亲,更是为了不让更多人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