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从排水管道钻出来时,整个人活像刚从泥里捞出来的泥鳅,头发上还挂着片烂菜叶。他抹了把脸,污泥混着汗水流进眼睛,辣得他直龇牙。身后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在巷子里投下扭曲的光影,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该死。”他低骂一声,拐进旁边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道三米高的围墙,墙头上插着碎玻璃。林北后退两步,助跑、起跳,脚尖在墙面上连蹬三下,像只灵巧的猫翻了过去,落地时正好踩在堆建筑垃圾上,溅起一片尘土。
墙外是条热闹的商业街,早点摊的油烟味混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林北混进晨练的人群里,看着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冲过路口,手里还拿着他的照片——显然是赵家的人。他突然想起鞋底的金属片,脚步一顿,拐进了公共厕所。
隔间里,他掏出金属片对着镜子照了照。这东西比指甲盖还小,边缘锋利,中间刻着扭曲的“S”形符号,和父亲信里画的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金属片的背面有细微的凹槽,像是某种密码锁的钥匙。
“老地方的保险柜……”林北喃喃自语。父亲的老办公室在城南的商业楼,现在改成了“红泥小火炉”火锅店,他上周还路过那里,门口的广告牌上画着只流着口水的卡通火锅,和记忆里严肃的办公区判若两地。
突然,隔间外传来对话声,是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头说那小子肯定会去老地方,让我们在附近盯着。”
“盯个屁,刚才茶馆的动静那么大,警察都来了,他要是敢露面就是傻子。”
“你懂个屁,那保险柜里藏着赵家的把柄,林建军当年就是靠这个才敢和赵家叫板……”
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林北却听得心头一震。原来父亲早就掌握了赵家的把柄,难怪对方这么急着找到保险柜。他把金属片塞回鞋底,刚要出去,就听到外面有人踹门:“警察查房!都出来!”
林北心里咯噔一下,从门缝里看到几个警察举着枪,领头的正是昨天在码头出现过的张队长——当时他穿着便衣,现在换上警服,腰间的配枪却和暗阁的制式一模一样。
“坏了,是自己人。”林北暗道不好,猛地踹开隔间的木板,从后窗翻了出去。窗外是条狭窄的后巷,堆着几个垃圾桶,他纵身跳进去,刺鼻的馊臭味瞬间淹没了他——这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伪装。
等警察追出来时,巷子里只有几个早起倒垃圾的大妈,捂着鼻子骂骂咧咧。林北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远去,才从垃圾桶里爬出来,活像只刚打了败仗的泥猴。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火锅店附近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小伙子,你这是跟人打架了?还是掉进粪坑了?”
林北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提了,见义勇为救了只掉进下水道的猫。”
司机啧啧称奇:“现在的年轻人真善良,我上次看见只流浪狗都绕着走……”
车窗外,城市渐渐苏醒,早餐摊的蒸汽、公交车的报站声、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林北看着这一切,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好好活着,过平平安安的日子。”他苦笑一声,现在看来,这愿望比登天还难。
火锅店还没开门,卷闸门拉得严严实实,上面贴着张“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告示,墨迹新鲜,显然刚贴上去没多久。林北绕到后门,发现门锁被人撬过,边缘还留着新鲜的划痕——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盯上了这里。
他从建筑垃圾堆里捡起根钢筋,插进门缝里轻轻一撬,锁“咔哒”一声开了。屋里弥漫着一股油漆和火锅底料混合的怪味,地上堆满了装修材料,墙上的瓷砖被敲掉大半,露出里面的水泥墙。
父亲的办公室在二楼,现在改成了员工休息室。林北踩着摇摇欲坠的楼梯上去,脚下的木板发出“嘎吱”的惨叫,像是随时会散架。休息室里一片狼藉,衣柜被翻得底朝天,床垫被划开个大口子,显然有人已经来过了。
他走到墙角,那里原本放着个巨大的保险柜,现在只剩下个空荡荡的凹槽,边缘还有被暴力切割的痕迹。林北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等等。他突然想起父亲说过,那个保险柜是特制的,有两层暗格,外面的一层是幌子,真正的保险柜藏在墙壁里。他用手敲了敲凹槽后面的墙壁,果然听到“咚咚”的空心声。
墙壁上贴着张明星海报,林北把海报撕下来,露出后面的水泥墙,上面有个不起眼的圆形按钮,和金属片的形状正好吻合。他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片按了上去。
“嗡——”墙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缓缓移开,露出个半米见方的保险柜,上面是六位数字的密码锁。林北输入自己的生日,“咔哒”一声,柜门开了。
保险柜里没有文件,没有账本,只有个巴掌大的U盘,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父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两人站在公司门口,笑得一脸灿烂。陌生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胸前别着枚徽章,上面刻着个扭曲的“S”形符号——正是“董事会”的标记。
林北拿起U盘,刚要放进兜里,就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他赶紧把U盘藏进鞋垫,将照片塞进嘴里——这是父亲教他的应急方法,遇到紧急情况,重要物品要藏在敌人想不到的地方。
“楼上有人!”楼下传来粗声粗气的喊叫,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林北冲到窗边,发现楼下围了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赵峰的头号保镖,秃鹫。
他低头看了看二楼的高度,下面是堆着的钢筋和水泥板,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北急中生智,抓起旁边的油漆桶,对着追来的人泼了过去。
“啊!”惨叫声响起,林北趁机冲进旁边的卫生间,反锁房门。卫生间的窗户正对着隔壁的楼顶,距离只有不到两米。他爬上窗台,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了过去,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秃鹫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林北不敢停留,顺着楼顶的排水管滑下去,落地时正好砸在辆装满西瓜的三轮车上,“咔嚓”一声,熟透的西瓜裂开了好几瓣,红色的瓜瓤溅了他一身。
“我的瓜!”卖瓜大爷心疼得直跳脚,抄起秤杆就追了上来。林北抱着头狂奔,身后是愤怒的大爷和喊杀震天的黑衣人,这场面要是被拍下来,估计能上江城新闻的头条——“惊!小伙偷瓜被追三条街,背后竟牵扯惊天秘密”。
他拐进条窄巷,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三绕两绕甩掉了追兵,最后钻进一家网吧。网管看他一身狼狈,皱着眉头说:“身份证。”
林北摸遍全身口袋,才想起钱包早就丢了。他从鞋底摸出U盘,压低声音说:“借台电脑用十分钟,这东西换。”
网管瞥了眼U盘,嗤笑一声:“你这破U盘能值几个钱?赶紧滚,别影响我做生意。”
就在这时,吧台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昨晚城西老槐树茶馆发生火灾,现场发现一具无名男尸,警方初步判断为意外事故……”画面里闪过茶馆的废墟,林北看到那棵老槐树被烧得焦黑,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攥紧拳头,从怀里掏出半张照片——刚才情急之下没咽下去的半张,上面是父亲的笑脸。“我真的有急事,”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我爸,他被人害了,我需要查点东西。”
网管的眼神变了变,沉默了几秒,指了指角落里的电脑:“最后一排,别出声。”
林北道了声谢,冲到电脑前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提示需要密码。他试了父亲的生日、公司成立日期、母亲的忌日,都不对。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试着输入“董事会”三个字的首字母缩写,文件夹“啪”地打开了。
里面是一份财务报表,记录着五年前的资金流向,每一笔都指向赵家的空壳公司,最终汇入一个海外账户。报表的最后附着一张名单,上面有十几个名字,第一个就是赵峰的父亲,赵天成,最后一个是陈天阳,旁边还标注着“已叛逃”。
林北快速用手机拍下报表和名单,刚要删除记录,就看到网吧门口闪过几个黑色的身影。他拔下U盘,转身从网吧的后门冲了出去,身后传来网管的怒吼:“还没给钱呢!”
阳光刺眼,林北眯起眼睛,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单仿佛在燃烧。这些模糊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父亲的死,公司的破产,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网吧的网管拿起电话,低声说:“他拿到了,下一步怎么办?”电话那头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按计划进行,让他以为自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