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从公园湖里爬出来时,活像条刚渡劫失败的落汤鸡。湿透的夹克紧贴在身上,冷风吹过,冻得他牙齿打颤。更要命的是,怀里的平板电脑还在坚持不懈地亮着,屏幕上"炼狱格斗场"几个字被水泡得有些模糊,倒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
他沿着湖边的小路往前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忽明忽暗,像个摇摇晃晃的幽灵。路过长椅时,看到两个大妈正对着他指指点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他耳朵里。
"你看这小伙子,是不是掉湖里了?"
"我看像失恋了跳湖的,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哎,你说他怀里揣的啥?亮闪闪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林北嘴角抽了抽,刚想解释,就看到其中一个大妈突然掏出手机,对着他"咔嚓"拍了一张,嘴里还念叨着:"给我那叛逆期的儿子发过去,让他看看跳湖的下场。"
得,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林北加快脚步,拐进条小巷,终于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看到了希望——门口的热风幕帘像道温暖的光,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他冲进便利店,直奔洗手间,把自己拧得像块脱水的海绵。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额角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唯一还算精神的,是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藏着团火。
出来时,他顺手拿了包泡面和一瓶矿泉水,结账时老板娘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问:"小伙子,你是不是昨晚新闻里那个救猫英雄?"
林北一愣:"啊?"
"就是掉进下水道救猫那个!"老板娘比划着,"我儿子说你可勇敢了,就是有点傻,猫都自己爬出来了,你还在里面待了半小时。"
林北:"......" 他现在严重怀疑,江城的新闻编辑是不是都转行前干过编剧。
付了钱,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撕开泡面,用热水冲开。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脑子里的阴霾。他拿出平板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但刚才那段视频里的画面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赵天成傲慢的嘴脸,陈天阳转身时露出的工作证,还有那份被强行签下的股权转让协议。
"赵家......"林北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个盘踞在江城数十年的家族,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表面上光鲜亮丽,根系却早已腐烂,盘根错节地缠绕着整个城市的命脉。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赵家做客。那时候的赵天成还没现在这么傲慢,总是笑眯眯地叫他"小北",给他塞进口糖。赵峰那时候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子,会把自己的玩具车分给林北玩。谁能想到,短短几年,物是人非,昔日的世交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泡面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林北突然想起父亲的一句话:"越是光鲜的家族,藏着的秘密就越多,就像熟透的苹果,看着诱人,里面可能早就生了虫。"
他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拍下的财务报表照片,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报表上的每一笔资金流向,都像一条毒蛇,缠绕着父亲的公司,最终汇入赵家的口袋。其中有一笔五千万的转账,时间正好是父亲"意外"去世的前三天,备注栏写着"合作款",但父亲的公司账面上,根本没有这笔钱的记录。
"这不是合作款,是买命钱。"林北的眼神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留着寸头,脖子上有块刀疤,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扫视着店内的每一个角落。
林北下意识地低下头,用泡面碗挡住脸。他认出这个人,是赵天成的贴身保镖,刀疤强,据说手上有三条人命,是赵家最锋利的刀。
刀疤强的目光在林北身上停顿了几秒,显然没认出这个胡子拉碴、浑身湿透的男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低声对旁边的手下说了句什么,三人转身走向冰柜,拿了几瓶矿泉水,结账后就离开了。
林北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意识到,赵家已经开始动真格的了,他们不仅要阻止他查下去,还要让他彻底消失。
他快速吃完泡面,起身离开便利店。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路边的垃圾桶"哐当"作响。林北缩了缩脖子,刚要拐进小巷,就看到刀疤强的车停在路边,黑色的奔驰,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他绕到便利店的后门,顺着排水管爬上屋顶。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奔驰车的车顶,还有两个守在车边的保镖。
"看来他们是在等我自投罗网。"林北冷笑一声,从屋顶的另一侧滑下去,落在一堆垃圾袋上,发出"噗嗤"一声闷响,惊得旁边的流浪猫炸了毛。
他顺着小巷一路狂奔,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赵家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他,说明他们有恃无恐,要么是掌握了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要么就是做好了让他永远闭嘴的准备。
路过一个报刊亭时,林北停下脚步。报刊亭的灯还亮着,老板正打着哈欠整理报纸。最上面的那份财经报,头版头条是赵天成的照片,标题是"赵氏集团再获年度最佳企业,赵董畅谈未来发展"。照片上的赵天成西装革履,笑容满面,手里举着奖杯,像个慈善家。
林北买了一份报纸,翻到财经版。报道里把赵天成吹得天花乱坠,说他"诚信经营,热心公益,是江城企业的楷模"。但在报道的角落里,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赵氏集团旗下子公司'天成矿业'近日因安全事故被调查,暂无人员伤亡报告。"
林北的眼睛亮了起来。天成矿业,他在父亲的旧文件里见过这个名字,是父亲当年最想合作的公司,因为对方掌握着一种新型建材的专利,后来因为"价格谈不拢"而作罢。现在看来,所谓的"价格谈不拢",恐怕另有隐情。
他把报纸塞进怀里,刚要走,就听到报刊亭老板嘟囔了一句:"赵家最近动作真多,又是挖矿又是搞格斗场的,不知道在忙啥......"
格斗场?林北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平板电脑上的信息,明天晚上八点,炼狱格斗场。难道赵家要在那里对他下手?还是说,那里藏着他们的秘密?
一阵冷风吹过,林北打了个寒颤。他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几颗星星在闪烁,像父亲和那些被赵家害死的人的眼睛,在看着他,等着他揭开真相。
"赵家,"林北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你们欠我父亲的,欠林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转身消失在小巷的尽头,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个夜晚,注定无眠,而属于他和赵家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