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踹开古籍阅览室大门时,正撞见老头把半块玉佩扔进紫砂壶。沸水"咕嘟"冒泡,将龙纹浸泡得愈发清晰,倒像是活过来的鳞甲在水里翻腾。更离谱的是,那只肥猫突然从他怀里蹿出去,精准跳进老头面前的茶盏,溅起的茶水在泛黄的古籍上洇出个猫爪印——活脱脱幅行为艺术。
"后生仔,毛躁得很。"老头慢悠悠捞出玉佩,用茶巾擦了擦,"你爹当年进矿洞前,也总爱踹我这扇门,说是能吓跑晦气。"他把玉佩推过来,指尖在龙纹断裂处敲了敲,"另一半在赵天成手里,当年你爹救他时,俩人各执一半当信物。"
林北的手指刚碰到玉佩,就听见苏清月倒吸冷气。她指着老头手腕上的金表,表壳内侧刻着个"矿"字:"这是...我爷爷的表!他当年是天成矿业的总工程师,矿难后就失踪了!"
老头的茶盏顿在半空。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突然渗出点湿润——这还是林北第一次见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露出破绽。"清月丫头,"他声音低了八度,"你爷爷左耳朵后面,是不是有颗红痣?"
苏清月猛地点头,眼里瞬间蓄满泪:"您认识他?他还活着吗?"
老头没回答,却从古籍里抽出张泛黄的矿道图纸,上面用红笔圈着个隐蔽的通风口。"当年你爷爷发现赵家偷换钢筋,就是从这儿把证据递出去的。"他指着图纸角落的签名,"这是他的笔迹,跟你给林北的那本《资本论》扉页上的一样。"
林北突然想起苏清月写备用手机号的字迹,确实和图纸上的签名有七分相似。他摸着怀里的肥猫,猫脖子上的相机突然亮了——是赵峰的直播画面,此刻正对着矿难遇难者的家属,赵天成举着话筒狞笑:"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当年救我的林建军,其实是矿难的主谋!"
"放屁!"林北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老头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沉得像块铁:"别急。"他从茶罐里倒出把茶叶,在桌上摆成奇怪的图案,"赵家急着给你爹扣帽子,是因为他们发现通风口里的证据没了。"
苏清月突然惊呼:"我知道在哪!爷爷失踪前,给我留了个铁皮盒,说藏在图书馆的《永乐大典》里!"
三人冲到书架前,苏清月踩着林北的肩膀够最上层的古籍。指尖刚碰到书脊,整排书架突然剧烈晃动——是李建国带着警察来了,正用警棍砸大门。肥猫吓得蹿上书架,碰掉的《资治通鉴》砸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铁皮盒。
林北打开盒子的瞬间,呼吸都停了。里面除了赵家偷工减料的合同原件,还有张老照片:父亲、苏清月的爷爷、老头,三人站在矿洞口,笑得露出白牙。老头手腕上的金表,在照片里闪着光。
"当年我们三个是铁三角。"老头的声音带着哽咽,"你爷爷负责技术,我管安全,你爹是爆破组组长。矿难那天,是我们商量好演的戏,本想把赵家送进去,没想到..."
"没想到你被赵家抓住把柄,反水了?"林北的目光像刀子。
老头苦笑一声,掀起袖子露出道狰狞的疤痕:"这是赵天成给的'投名状'。他说我不配合,就把清月丫头刚满月的弟弟扔井里。"他从怀里掏出枚生锈的工牌,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和林北有三分像,"这是你爹当年的证件,背面有他写的话。"
林北翻过工牌,上面刻着行小字:"老周是自己人,信他。"
"老周?"苏清月突然睁大眼睛,"我爷爷日记里提过,说有个姓周的老兄弟,是爆破高手。"
老周...林北突然想起晨跑时老头用拐杖在地上刻的字,正是"周"字的变形。他看着老头茶盏里的倒影,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总在清晨出现在操场——那是父亲当年雷打不动的跑步时间。
大门"哐当"被撞开,李建国举着枪冲进来:"都不许动!"他的目光落在铁皮盒上,突然变得贪婪,"把证据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林北把苏清月护在身后,老周慢悠悠端起紫砂壶:"小李子,还记得你刚当警察时,是谁教你拆炸弹的吗?"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煞白:"周...周前辈?您不是..."
"死了?"老周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托赵家的福,在东南亚挖了三年煤,昨天刚回来。"他突然把滚烫的茶水泼过去,"当年你爹是矿难安全员,就是发现你给赵家通风报信,才被灭口的!"
李建国惨叫着捂脸,林北趁机踹飞他手里的枪。混乱中,苏清月抓起铁皮盒塞进背包,肥猫则精准地跳到通风口开关上——竟是只训练有素的警猫。
"走!"老周拉开暗门,露出条狭窄的通道,"直通格斗场的地下管道,赵峰那小子正在直播,正好让他爹的丑事见见光。"
通道里弥漫着铁锈味,林北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最后一句:"当真相穿肠而过,剩下的都是骨头。"他握紧那半块玉佩,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胸口发烫——那是比复仇更滚烫的东西,像当年父亲在矿道里点燃的引线,滋滋作响,等着照亮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