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从密道滚出来时,下巴结结实实磕在一堆空酒瓶上,疼得他差点把牙咬碎。更要命的是,鼻腔里瞬间灌满了混合着汗臭、酒精和血腥的古怪气味——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炼狱”格斗场后台的标志性气息。
“妈的,这密道设计得够缺德。”他捂着下巴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正卡在两个巨大的垃圾桶中间,右边桶里堆着沾血的绷带,左边桶里漂浮着半只没吃完的烤鸡,油汪汪的鸡皮上还沾着根卷曲的黑色毛发,看长度像是拳王那头标志性的脏辫。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通风管的格栅被人一脚踹开,赵峰的脑袋探了出来,脸上还挂着被烟熏出的黑灰,活像刚从煤窑里爬出来的矿工。“林北!你他妈给我站住!”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手里还挥舞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钢管,“今天不把你拆成八块,我就不姓赵!”
林北哪敢跟他废话,手脚并用地从垃圾桶缝里钻出来,刚站直身子就被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竟是件绣着“炼狱”标志的侍应生制服,口袋里还别着个写着“小林”的胸牌——正是他之前打工时穿的那件。
“还真是缘分。”他抓起制服往身上套,动作快得像在矿洞里躲避落石。衣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他想起父亲每次下井前都会仔细熨烫的工装,说是“穿得整齐,山神才会保佑平安”。
“让一让让一让!”身后传来粗鲁的吆喝声,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抬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冲过来,布单下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边角还在往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林北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担架擦着他的胳膊过去,布单被风掀起个角,露出张血肉模糊的脸——是之前在擂台上被拳王KO的铁头功李三。
“还有气没?”抬担架的壮汉问。
“悬了,”另一个人摸了摸李三的颈动脉,“估计得直接送后山,省得麻烦。”
林北的心脏猛地一沉。后山是格斗场处理“麻烦”的地方,据说埋着不少永远没能走下擂台的拳手。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些人明知道格斗场草菅人命,却还是为了钱助纣为虐,和当年矿难后掩盖真相的工头有什么区别?
“喂!新来的!”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场务冲他嚷嚷,正是之前踹过他小腿的那个莫西干头,“发什么呆?拳王要加赛,赶紧去搬凳子!”
林北刚想找借口溜走,就被个醉醺醺的胖子搂住了脖子。这家伙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串金链子,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个“赌”字,呼吸里的酒气差点把林北熏晕过去。“小兄弟,看着面生啊?”胖子打了个酒嗝,唾沫星子喷了林北一脸,“敢不敢跟哥哥玩把大的?”
林北正想推开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VIP包厢的方向——赵天成正站在二楼栏杆边,手里端着杯红酒,嘴角挂着猫捉老鼠般的笑容。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赵天成身边还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插在口袋里,指尖露出点银色的东西,像是暗阁杀手常用的特制匕首。
“没兴趣。”林北低呵一声,想挣脱胖子的纠缠,对方却抱得更紧了,肥腻的手指还在他背上不老实地乱摸。
“别给脸不要脸!”胖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凶狠,“拳王说了,今晚谁能打赢他,就给谁一百万!你要是不敢上,就给老子舔鞋!”
周围的赌徒们立刻哄笑起来,口哨声和嘲讽声此起彼伏。“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怕不是来当鸭的?”“上去也是被一拳打死,浪费时间!”“赵少,要不赌他能撑几秒?我押三秒!”
林北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定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苏清月正缩在那里,头上戴着顶宽大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却还是能看出她紧抿的嘴唇。她的手里紧紧抱着个黑色的包,看形状正是装着账本的那个。
原来她没走。林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这丫头明知道危险,却还是留了下来,肯定是担心自己。
“怎么?不敢了?”胖子见他不动,更加嚣张起来,伸手就要去掀林北的帽子,“我看你是怕了吧?也是,拳王可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林北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手指精准地按在他的麻筋上。胖子像被电打了似的尖叫起来,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样子荡然无存,活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周围的哄笑声瞬间停了,赌徒们的表情从嘲讽变成了惊愕。林北甩了甩手,心里暗骂这胖子的肥肉真够恶心的,嘴上却冷冷地说:“一百万是吧?我赌了。”
他必须上台。只有站到擂台上,才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苏清月有机会安全离开。而且他看得清楚,赵天成身边的暗阁杀手已经注意到了苏清月,右手正悄悄从口袋里抽出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有种!”看台上突然爆发出叫好声,之前押注的那个赌徒更是兴奋地跳起来,“我改押五秒!不,十秒!”
林北没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向擂台入口。经过苏清月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从后门走,找胖婶,就说‘矿花开了’。”这是老矿工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情况紧急,请求支援”。
苏清月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却没抬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林北能感觉到她投来的担忧目光,像极了小时候每次父亲下井,母亲站在矿洞口凝望的眼神。
“等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擂台上传来。拳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每块肌肉都像是用钢铁浇筑而成,汗水顺着他的腹肌滑落,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他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正是之前林北注意到藏着钥匙的那只手。
“你确定要上来?”拳王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上台容易,下台可就难了。”他的目光在林北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林北知道他是好意。拳王肯定看出了这是个圈套,想给自己个台阶下。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对着拳王微微点头,用口型说:“钥匙安全。”
拳王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走向擂台中央,留给林北一个宽阔的背影。那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像极了矿洞深处独自支撑着即将坍塌的巷道的支柱。
“请挑战者上台!”裁判的声音响起,带着职业化的亢奋。
林北深吸一口气,踏上通往擂台的台阶。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都发出“嘎吱”的呻吟,像是在诉说着这座擂台吞噬了多少生命。他的目光再次扫过VIP包厢,赵天成正举着酒杯向他示意,嘴角的笑容越发狰狞,而那个暗阁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肯定是去追苏清月了。
“妈的,拼了。”林北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加快脚步走上擂台,脚下的帆布还带着余温,不知道是哪个失败者留下的体温。
“哟,这小子看着挺斯文啊,是来给拳王挠痒痒的吗?”
“我赌他连拳王的一拳都接不住!”
“赵少,再加注!我押这小子直接被抬下去!”
污言秽语像潮水般涌来,林北却充耳不闻。他的脑海里只有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真正的勇士,不是从不害怕,而是在害怕的时候,依然选择前行。”
拳王突然朝他走过来,巨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小子,”拳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等会儿我会用左拳攻你下路,你……”
“不用。”林北打断了他,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正常打就行。我不想欠你人情。”
拳王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有意思。很久没人敢跟我说这话了。”他拍了拍林北的肩膀,力道却很轻,“小心点,台下有枪。”
林北心里一凛。他果然也发现了。看来这擂台上的人,并不都是赵天成的傀儡。
“各就各位!”裁判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铃铛,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已经预见了林北的下场。
林北站到擂台中央,感受着脚下帆布的粗糙触感,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喧嚣。他知道,从踏上这擂台的一刻起,那个平凡的大学生林北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为了真相、为了守护、为了那些在矿难中枉死的冤魂而战的复仇者。
“开始!”裁判猛地敲响铃铛。
拳王没有立刻进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北。台下的赵天成显然不耐烦了,从VIP包厢里传来他的怒吼声:“拳王!弄死他!不然你女儿……”
拳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低吼一声,像头被激怒的雄狮,右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挺挺地朝林北的面门砸过来——不是他刚才说的左拳,而是缠着绷带的右拳!
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知道拳王为什么这么做——这一拳看似凶狠,实则留了余地,既能骗过赵天成,又能让自己有机会闪避。
但他没有躲。
在拳头即将击中他的瞬间,林北突然侧身,右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格挡,而是精准地抓住了拳王缠着绷带的手腕,同时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了绷带的结。
绷带散开的瞬间,一枚闪着寒光的钥匙掉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正好落在林北的手心。
全场哗然。
拳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林北手心的钥匙,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林北握紧钥匙,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熟悉温度。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