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顺着排水管滑下来时,裤腿被铁锈勾出个大洞,露出的脚踝还被划了道血口子。更倒霉的是,落地时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堆不知道是谁扔的烂菜叶上,腐臭的汁液顺着裤子往腰上爬,那滋味简直比当年在矿洞废墟里踩到死老鼠还销魂。
“妈的,这破巷子比矿道还埋汰。”他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刚想拍掉身上的烂菜叶,就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黄鼠狼集体开嗓。
抬头一看,后巷口竟然堵着十几个混混,个个染着花里胡哨的头发,手里不是拎着钢管就是甩着铁链,为首的是个左脸有道刀疤的壮汉,正举着张照片对照,那照片上的人赫然是没戴面具的林北。
“疤哥,你看这小子的裤子,哈哈哈,像是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一个绿毛混混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钢管“哐当哐当”撞着墙,“还有他戴的那破面具,是万圣节没尽兴还是咋地?”
刀疤脸没笑,只是眯着眼打量林北,准确地说,是打量他脸上的银色面具。这面具在昏暗的巷子里泛着冷光,上面的矿脉纹路被路灯照得若隐若现,看着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小子,摘了面具。”刀疤脸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让爷看看是不是照片上的人。”
林北没动,悄悄往身后的排水管挪了挪。这巷子宽不过三米,前后都被堵死,典型的“关门打狗”地形。他数了数,对方一共十五人,三个拎钢管的堵在巷口,五个甩铁链的守在左侧,剩下七个分散在右侧,手里拿的是短刀——标准的混子配置,没带枪,看来赵天成是想抓活的。
“疤哥跟你说话呢,聋了?”绿毛混混不耐烦了,挥舞着钢管就冲上来,“再不摘面具,爷把你脸砸开花,连面具一起给你抠下来!”
林北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些人怕是不知道,他们口中“破面具”的夜视功能,此刻正把他们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绿毛冲过来时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重心明显不稳,这是典型的“花架子”站姿,真打起来一推就倒。
“别冲动。”刀疤脸突然喝住绿毛,眼神在林北的手腕上顿了顿,“你手上那钥匙哪来的?”
林北心里一凛。这家伙眼神挺毒,竟然注意到了自己攥在手心的钥匙。他不动声色地把钥匙塞进裤兜,故意粗着嗓子说:“捡的,怎么了?你们堵在这儿,就是为了问个钥匙?”
这话一出,混混堆里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捡的?这小子怕不是吓傻了吧!”
“疤哥,别跟他废话了,赵少说了,只要把人带回去,每人赏五千!”
“我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样,怕是不经打,三拳就得哭着喊妈妈!”
哄笑声里,林北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矿道里最危险的不是塌方,是那些看着不起眼的煤渣,踩着滑脚,还容易绊住镐头。”眼前这些混混,大概就是父亲说的“煤渣”。
“笑够了?”林北突然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带着种金属特有的冷硬,“笑够了就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卧槽!这小子还敢装逼!”绿毛彻底炸了,也不管刀疤脸同不同意,举着钢管就朝林北的脑袋砸过来,“老子今天非把你这面具敲碎不可!”
林北侧身避开,动作快得像抹影子。绿毛的钢管砸在排水管上,火星四溅,震得他虎口发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腰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嗷”一嗓子飞出去,结结实实撞在墙上,钢管“哐当”掉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巷子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连刀疤脸都愣住了。谁也没看清林北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绿毛就躺地上了。
“有点意思。”刀疤脸舔了舔嘴角,突然冲剩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起上,别弄死,留口气。”
混混们反应过来,像群饿狼似的扑上来。铁链“哗啦啦”甩得震天响,钢管带着风声砸向林北的后背,短刀的寒光在路灯下闪得人眼花。
林北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冰凉的排水管。这是他在矿道里学的“守角”技巧——把自己逼到角落,反而能减少被围攻的角度。
第一个冲到跟前的是个穿花衬衫的混混,手里的短刀直刺林北的肚子。林北不闪不避,左手快如闪电般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顺着刀身滑上去,食指和中指精准地戳在对方的肘窝上。
“啊!”花衬衫惨叫一声,短刀“当啷”落地,整条胳膊软得像面条,显然是脱臼了。林北没给他哀嚎的机会,抬腿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这家伙抱着腿在地上滚成了球。
这两下干净利落,前后不过三秒。剩下的混混们脚步明显顿了顿,看林北的眼神从轻视变成了惊疑。
“怕个屁!他就一个人!”刀疤脸怒吼一声,亲自拎着钢管冲上来,“兄弟们,废了他!赵少的赏钱加倍!”
重赏之下,混混们又像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这次他们学乖了,不再一窝蜂乱上,而是三个一组,轮流攻击,明显是练过配合的。
林北却越打越轻松。这些人的招式看着花哨,实则破绽百出——挥钢管的总是先抡圆了胳膊,这在矿道里就是给人抢镐头的机会;甩铁链的喜欢先往天上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干嘛;拿刀的更蠢,直来直去不会变招,比矿洞里的死老鼠好躲多了。
他像条泥鳅似的在人群里穿梭,很少主动攻击,大多时候都是闪避和格挡,偶尔出手,必定有人倒下。倒下的人要么是手腕脱臼,要么是膝盖被踹,都是看着严重却不致命的伤——他还没忘了自己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妈的,这小子是泥鳅成精了?”一个黄发混混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汗,铁链甩得越来越慢,“怎么打都打不着!”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去,正好撞在另一个混混的钢管上,俩人头碰头晕在一块儿,像两只叠在一起的烂西瓜。
林北拍了拍手,刚才那一脚是他故意勾的。对付这种没脑子的混子,用巧劲比硬拼省力多了,就像父亲教他的“巧撬矿缝”,找对角度,轻轻一敲就能裂开。
转眼间,巷子里站着的混混只剩下刀疤脸一个。这家伙看着地上哼哼唧唧的手下,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刀疤往下流,手里的钢管抖得像筛糠。
“你……你到底是谁?”刀疤脸的声音发颤,他现在终于明白,眼前这戴面具的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大学生”,而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林北没回答,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就是这一步,吓得刀疤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手里的钢管“哐当”掉在地上。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啊!”刀疤脸“咚咚咚”磕头,声音里带着哭腔,“都是赵峰那孙子逼我们来的!他说你就是个普通学生,我们不知道你这么能打啊!”
林北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这些人刚才还笑得那么嚣张,现在却像条狗似的求饶,真是廉价又可笑。
“赵峰在哪?”林北的声音依旧冰冷。
“在……在前面路口的面包车里!”刀疤脸连忙指了指巷口,“他说等我们抓了你,就开车去接他爸!”
林北点点头,突然抬脚,在刀疤脸惊愕的目光中,一脚踹在他的手腕上。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小巷,刀疤脸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你不是说饶了我吗?!”
“我饶你命了。”林北看都没看他,转身朝巷口走去,“废你只手,是让你记住,别随便笑别人的面具。”
他走出巷子时,正好看到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路灯下,车窗半降,隐约能看到赵峰在里面打电话,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大概是在向赵天成汇报“好消息”。
林北摸了摸脸上的银色面具,突然觉得这面具挺合适的。至少在摘下来之前,他可以暂时不用扮演那个“平凡的大学生”,可以痛痛快快地做一次自己——那个为了真相和守护,敢在矿洞里徒手搬开巨石的林北。
他整了整被勾破的裤腿,朝着面包车走过去。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面具上的矿脉纹路在光线下流转,像极了父亲日记里画的那张藏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