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口的铁栅栏被林北一脚踹开时,发出的声响活像矿洞塌方前的预警。他刚探出半个脑袋,就被一股带着栀子花香的温热撞了个满怀——苏清月举着手机站在巷口,屏幕光把她眼眶里的水光映得清清楚楚,活像只迷路的小鹿撞见了突然出洞的熊。
“你……”苏清月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手机差点脱手摔在地上,“我打你电话没人接,看到格斗场附近的监控有异常,就……”
她的话没说完,巷口突然传来一阵皮鞋碾过碎石的“咔咔”声,像是矿道里失控的矿车正碾过来。林北猛地把苏清月拽到身后,余光瞥见十个黑西装像从地缝里冒出来似的堵在巷口,为首的油头男胳膊上打着石膏,另一只手里攥着根钢管,管身上的锈迹比他的抬头纹还深。
“抓住那戴面具的!”油头男的怒吼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老板说了,打断他一条腿,赏五十万!谁先动手,这钱我多分他三成!”
黑西装们顿时红了眼,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举着钢管砍刀就冲过来。最前面那个瘦高个甚至把刀鞘都甩飞了,刀刃在月光下划出的弧线,比矿道里最锋利的风镐还瘆人。
林北把苏清月往消防栓后面一推,低声道:“蹲下,别看。”
话音未落,瘦高个的砍刀已经劈到眼前。林北甚至能闻到刀身上的铁锈味,和父亲那把用了十年的矿刀一个德行。他突然想起父亲处理卡在矿缝里的钢钎时的手法——不是硬拔,是顺着缝隙巧劲一拧。
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林北猛地矮身,左手在瘦高个膝盖弯里一勾,右手顺着对方挥刀的力道往上一托。这动作看着像在跳某种怪异的舞蹈,却让瘦高个的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像棵被锯断的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后脑勺正磕在消防栓的底座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点子扎手!一起上!”油头男在后面嗷嗷叫,自己却往后缩了缩——看来上次被拧断的胳膊还没好利索。
剩下九个黑西装呈扇形围上来,钢管砍刀挥舞得像群没头的苍蝇。林北突然往左侧一个箭步,躲开两根同时砸来的钢管,右手顺势抓住其中一根钢管的末端,借着对方往前冲的力道猛地一拽。
那黑西装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拽得失去平衡,正好撞进另一个同伴的怀里。林北手腕一翻,钢管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啪”地一声敲在两人的后脑勺上,动作流畅得像在矿道里接力传递工具。
“两个了。”林北低声数着,脚下没停,像颗被弹射出去的矿渣,直冲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他记得父亲说过,对付一群野狗,最好的办法是先冲散它们的阵型——混乱里的破绽,比矿灯照得还清楚。
果然,黑西装们被这不要命的冲锋吓得一慌,阵型顿时乱了套。最右边那个胖子想挥刀砍过来,却被自己人绊了一跤,刀没砍到林北,反而在同伴的胳膊上划了道血口子。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比矿道里的警报器还刺耳。
林北就像游弋在乱流里的鱼,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找到空隙。他的拳头专打关节,手肘只撞肋骨,踢出去的脚永远瞄准膝盖——这些都是矿道格斗术里对付矿霸的老套路,当年能让三个持械矿霸哭着求饶,现在收拾这群都市混混,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第三个被他用钢管砸中手腕,惨叫着扔了刀;第四个被他一膝盖顶在下巴上,门牙飞出去两颗;第五个最惨,想从背后偷袭,被林北反手一肘撞在鼻梁上,鲜血喷得像打开的矿泉眼……
前后不过二十秒,九个黑西装已经倒下七个,剩下两个吓得腿肚子转筋,举着钢管却不敢上前,活像两只被拔了牙的狼崽子。
巷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油头男粗重的喘息。他看着满地哀嚎的手下,又看看林北手里那根滴着血的钢管,突然觉得裤裆有点湿——这次是真吓尿了。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油头男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手里的钢管“哐当”掉在地上,“赵爷不会放过你的!暗阁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北没说话,只是一步步朝他走去。面具下的眼神冷得像矿洞深处的冰,每走一步,皮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都像敲在油头男的心脏上。
“别过来!”油头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遥控器,按钮上还沾着汗,“这巷子里有炸弹!你再过来,我们同归于尽!”
苏清月在消防栓后面发出一声惊呼。林北却突然笑了,笑声透过面具传出来,带着种诡异的金属共鸣:“你觉得,是你的手指快,还是我的拳头快?”
油头男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林北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手指微微弯曲,正是刚才拧断他胳膊的姿势。恐惧像瓦斯一样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手指下意识地就要按下去。
但他慢了半拍。
林北突然往前冲了两步,不是直线,是走了个诡异的“S”形——这个步法是矿道里躲避突发落石用的,能让直线距离的速度看起来慢半拍,实则更快。油头男还没反应过来,林北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直挺挺地砸向他的胸口。但拳头上带着的力道,却像突然引爆的炸药,让油头男感觉自己像被矿车迎面撞上。
“咔嚓!”
肋骨断裂的脆响在巷子里格外清晰。油头男像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撞在巷口的垃圾桶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垃圾桶被撞得翻倒在地,馊水垃圾流了一地,正好把他淹在里面。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染红了漂浮在馊水里的烂菜叶。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林北,他眼里最后一点凶光也变成了绝望。
“告……告诉赵天成……”林北蹲下身,用钢管挑起那个炸弹遥控器,随手扔进垃圾桶深处,“他欠的账,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油头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咳出一口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馊水里的烂菜叶粘在他油亮的头发上,看着比刚才被打晕的黑西装还狼狈。
巷子里彻底安静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满地的狼藉和血迹,还有林北身上那道被刀划破的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你受伤了!”苏清月突然从消防栓后面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开封的创可贴——看包装像是从便利店刚买的。她跑到林北身边,想查看伤口,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林北这才想起脸上还戴着面具,赶紧摘下来塞进兜里。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擦伤,是刚才被子弹擦过的地方,此刻正火辣辣地疼。
“没事。”林北把钢管扔在地上,声音有些沙哑,“皮外伤。”
苏清月却没听,只是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他脸上的伤口,眼里的水光又涌了上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在打架,一直在受伤,对不对?”
林北沉默了。他看着苏清月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张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脸,和记忆里父亲在矿难后被抬出来时的样子重叠了。有些事,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清月,”林北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定了定神,“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苏清月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创可贴递给他:“那你至少……照顾好自己。”
林北接过创可贴,突然觉得这小小的纸片比矿道里的安全帽还让人安心。他刚想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快走。”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而且不止一辆,听声音至少来了五辆,正朝着这边狂奔。
“警察怎么会来?”苏清月有些慌了。
林北皱了皱眉。这群警察来得太巧了,像是有人故意叫来的。他看了眼满地的黑西装,又看了看苏清月,突然拉起她的手:“跟我走。”
两人没走巷口,而是钻进了刚才林北出来的排水口。黑暗中,林北紧紧攥着苏清月的手,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却也能感觉到那份没有松开的信任。
排水口外,警笛声越来越近。而在巷子对面的楼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收起望远镜,对着对讲机低声道:“目标已撤离,带活口回来。另外,查一下那个女孩的身份。”
对讲机里传来冰冷的回应:“是,夜枭大人。”
风穿过楼顶的缝隙,带着巷子里的血腥味和馊水味。夜枭摸了摸自己被拧断的左腿,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这个林北,比暗阁档案里描述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