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道的尽头连着一片废弃的拆迁区,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像群龇牙咧嘴的怪兽。林北刚把苏清月从管道里拉出来,就听见一阵“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不是地下污水,是两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正踩着积水走来,雨靴碾过碎玻璃的声音比矿道里的风镐还刺耳。
“林先生,苏小姐。”左边的男人摘下兜帽,露出张像手术刀般锋利的脸,眼角有道贯穿眉骨的疤痕,“暗阁老板想请两位喝杯茶,赏脸吗?”
他说话时右手始终插在雨衣口袋里,指节在布料下微微隆起——那姿势林北太熟悉了,就像矿道里准备引爆雷管的爆破手,食指永远悬在扳机上。右边的男人更绝,兜帽都没摘,只露出双泛着冷光的眼睛,雨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隐约能看到里面别着的东西轮廓,比手枪更宽,更沉,像是……短管猎枪?
苏清月下意识地往林北身后缩了缩,指尖攥着他的衣角微微发颤。林北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却没回头,只是盯着那道疤痕:“夜枭是你们老板?”
疤痕脸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夜枭大人只是执行者。我们老板……可比他有诚意多了。”
“诚意就是用枪指着客人?”林北突然往左侧跨了半步,正好挡在苏清月和两个男人中间,“矿道里有个规矩,带枪的访客,要么把枪留下,要么躺进矿渣堆里。”
疤痕脸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大学生会如此直白,更没料到对方能看穿自己口袋里的枪。雨衣下的手指猛地绷紧,空气瞬间像被压缩的瓦斯,粘稠得能拧出火来。
“看来林先生不想赏脸。”疤痕脸的声音冷了三分,“那就别怪我们……”
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枪突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不是他自己掏的,是林北扔过去的半块砖头正好砸中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像根精准的撬棍,硬生生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撬”了出来。
“第一,”林北弯腰捡起地上的枪,掂量了两下,“这把伯莱塔M9用了至少五年,保险栓松动,枪管有磨损,暗阁就用这种破烂招待客人?”
疤痕脸的脸色瞬间变得像雨衣一样黑。这把枪是他的配枪,确实用了五年,最近正申请换新,没想到被对方一眼看穿底细。
“第二,”林北突然转身,把枪塞到苏清月手里,“握紧,对着自己人别扣扳机就行。”
苏清月吓得差点把枪扔出去,手指胡乱地抓着枪身,枪管歪歪扭扭地对着天空。疤痕脸和同伴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丝错愕——哪有人把枪塞给手无寸铁的女孩?这是狂妄,还是另有图谋?
“第三,”林北拍了拍手,像是掸掉手上的灰尘,“你们老板想喝茶,让他自己来。带着两条只会躲在雨衣里的杂鱼,不够格。”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林北动了。
不是冲向疤痕脸,而是猛地冲向右侧那个始终没说话的兜帽男。这个选择完全打破了对峙的平衡,疤痕脸下意识地就想弯腰捡枪,却被林北扔过来的一块混凝土块逼得连连后退——那石块擦着他的耳朵飞过,砸在后面的断墙上,碎成齑粉。
兜帽男显然没料到林北会先对自己动手,仓促间抬手去摸猎枪,可雨衣的扣子偏偏在这时卡住了。就这半秒的迟疑,林北已经冲到他面前,左手像铁钳般锁住他摸枪的手腕,右手抓住雨衣的兜帽猛地往下一扯。
“嗤啦——”
雨衣的帽绳应声而断,露出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嘴唇缺了半块,说话漏风似的:“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就被林北的膝盖狠狠撞在下巴上。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堪比矿道里用来夯实地基的重锤,兜帽男的脑袋瞬间向后仰成个诡异的角度,嘴里喷出的血沫里混着两颗带血的牙齿,像两颗被啐掉的劣质糖果。
林北没停手,锁住对方手腕的左手突然发力,顺着关节扭动的方向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比刚才掰断钢管的声音还瘆人,兜帽男的胳膊以麻花状扭曲着,短管猎枪“哐当”掉在地上,枪托砸在积水里溅起片血花。
整个过程快得像道闪电,从林北动脚到兜帽男倒地,不过三秒钟。疤痕脸刚捡起地上的伯莱塔,就看到同伴像条死鱼般躺在积水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顿时吓得手一抖,枪差点又掉了。
“轮到你了。”林北转过身,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擦伤,眼神比矿洞深处的冰棱还冷。
疤痕脸突然觉得喉咙发干。他现在终于明白夜枭为什么会栽了——这根本不是人,是台精准到可怕的格斗机器!那些看似随意的动作里藏着的杀招,比暗阁训练手册里的任何招式都致命,都……不讲道理!
“你敢动我?”疤痕脸猛地举起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暗阁的报复你承受得起吗?整个江城的地下势力都会……”
“砰!”
他的威胁被一声闷响打断。不是枪声,是林北扔过来的短管猎枪枪托,正好砸在他持枪的手腕上。伯莱塔再次脱手,在空中划出道弧线,被林北伸手接住,顺势揣进自己口袋里。
“地下势力?”林北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疤痕脸的心脏上,“矿道里的老鼠也总说自己能掀翻矿车,结果呢?被压成肉泥喂了野狗。”
疤痕脸彻底慌了。他看着林北越走越近,突然想起暗阁档案里对“危险目标”的定义:当对手的速度超过你的反应,力量碾压你的防御,那唯一的选择就是——跑。
他猛地转身,撒腿就往拆迁区深处跑,雨靴踩在积水里溅起老高的水花,连倒地的同伴都顾不上了。林北却没追,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短管猎枪,掂量了两下,突然朝着疤痕脸的方向扔了过去。
猎枪在空中打着旋,枪托“呼”地一声砸在疤痕脸的膝盖弯里。这家伙正跑得起劲,被这么一砸,膝盖顿时一软,像被打断的矿柱般“噗通”跪倒在地,积水溅了他满脸。
林北慢悠悠地走过去,抬脚踩在他的后颈上,力道不大,却像块千斤重的矿渣,把疤痕脸的脸死死按在泥水里。
“回去告诉你老板。”林北的声音透过鞋底传下去,混着泥水的咕嘟声,“想找我,自己来。再派这种货色,下次就不是断胳膊断腿了。”
疤痕脸在泥水里拼命点头,嘴里呛着污水,发出“呜呜”的求饶声。林北这才松开脚,看着他连滚爬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像只被打瘸了的野狗。
拆迁区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积水从断墙上滴落的“滴答”声,还有苏清月急促的呼吸声。她手里还攥着那把伯莱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直到林北走过来轻轻接过枪,才突然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没事了。”林北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放柔了些,“他们不敢再来了。”
苏清月抬起头,眼里还蒙着层水雾,却定定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北心里漾开圈涟漪。他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被吓得发白的脸,看着她眼里混杂着恐惧、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那句话:“有些秘密,藏得太久会生锈,不如分给值得的人一块碎片。”
“我是林北。”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一个……想查清父亲真相的儿子。”
苏清月的眼睛亮了亮。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帮林北擦掉脸上的泥渍:“那我们一起查。”
这四个字像道暖流,瞬间冲散了林北心里的寒意。他看着女孩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阴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不是警车那种急促的鸣笛,是种低沉的咆哮,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林北猛地抬头,只见两道车灯刺破黑暗,正朝着拆迁区驶来,速度快得惊人,车胎碾过碎石的声音越来越近。
“是他们的援兵?”苏清月有些紧张。
林北却摇了摇头。那辆车的引擎声他太熟悉了,是辆经过深度改装的越野车,马力至少在五百匹以上,这种车不是暗阁那种杀手会开的,倒像是……某个喜欢张扬的富二代的座驾?
车灯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停下,刺眼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骚包红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手里把玩着串佛珠,脸上挂着副玩世不恭的笑。
“林兄好身手啊!”男人的声音像抹了蜜,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油腻,“刚才那两下,比我家拳馆的金牌教练还利索。”
林北皱了皱眉。这张脸他有点印象,是江城另一个富二代圈子里的人物,好像叫什么王少,仗着家里开拳馆,在道上也算有点名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戏看够了?”林北的声音冷了下来,“滚。”
王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笑了起来,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林兄别误会,我是来送人情的。赵峰那蠢货让暗阁来搞你,这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我呢,跟赵家有点过节,想跟林兄……合作一把?”
林北看着他手里的佛珠,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提过的“江城四少”,其中就有个姓王的,靠着地下拳场发家,跟赵家明争暗斗了好几年。这家伙突然出现,是真的想合作,还是另有所图?
“没兴趣。”林北拉着苏清月就要走。
“等等!”王少突然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个U盘,“这里有赵家跟暗阁交易的记录,算是见面礼。林兄要是改变主意,随时打我电话。”
他把U盘放在地上,像扔颗无关紧要的糖果,转身就要上车,却被林北叫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王少回头笑了笑,露出颗金牙:“江城的地下世界就这么大,有好戏的地方,怎么少得了我王胖子?”
越野车的引擎再次咆哮起来,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林北捡起地上的U盘,掂量了两下,突然觉得这潭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苏清月看着他手里的U盘:“要信他吗?”
林北把U盘揣进兜里,眼神锐利如刀:“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家的麻烦,该来了。”
拆迁区的风突然变大了,吹得断壁残垣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警。林北拉着苏清月的手,一步步走出这片废墟,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谁也不知道,这片繁华之下,一场足以颠覆江城地下秩序的风暴,已经悄然酝酿。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看似平凡,却藏着无尽锋芒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