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的车窗降下时,林北正盯着街角烧烤摊的滋滋油花发呆。陈先生那副金丝眼镜在霓虹灯下发着冷光,像极了矿道里用来探测瓦斯浓度的精密仪器——看似无害,却能瞬间宣判生死。
“林先生对烤腰子感兴趣?”陈先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指尖在车窗沿轻轻敲击,“我认识这家摊主,他的独家秘方是往酱料里加罂粟壳,要不要我帮你举报?”
林北没回头,只是抬手叫住摊主:“两串腰子,多放辣椒。”他的声音混着烤架的噼啪声,有种奇异的镇定,“暗阁的人都像你这么闲?半夜不睡觉,专盯别人吃烧烤?”
陈先生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车后座的阴影里,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悄然绷紧了身体,袖口下露出的手表链反射出金属光泽——那是改装过的电击器,电流足以让一头公牛抽搐半小时。
“猛虎在昏厥前说的话,林先生一定很感兴趣。”陈先生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像把裹着丝绸的刀,“‘矿道里’三个字,您能解释一下吗?”
林北终于转过身,目光越过陈先生的肩膀,精准地落在后座两人的手腕上。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被辣椒呛到的沙哑:“暗阁查别人之前,能不能先管好自己的狗?你身后那两位,呼吸频率快了1.5倍,瞳孔收缩幅度超过正常值,这是典型的恐惧反应——他们怕我?”
后座的两人猛地僵住,像是被钉在了座椅上。陈先生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大学生,不仅能打,还能通过细微的肢体语言判断对手的心理状态——这不是街头混混的斗殴本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专业技巧。
“矿道是个危险的地方。”林北接过摊主递来的烤腰子,油汁滴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朵绽开的黑花,“十年前,江城矿业集团的七号矿洞发生坍塌,七名矿工被困,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出来。陈先生听说过这件事吗?”
陈先生的指尖停止了敲击。他的瞳孔在镜片后微微收缩,这个细节没能逃过林北的眼睛——就像矿灯突然照到隐藏的裂缝,所有伪装都在瞬间崩塌。
“看来你听说过。”林北咬了口腰子,辣椒的灼痛感从舌尖蔓延到喉咙,“那个唯一活下来的矿工,叫林建军,是我父亲。”
这句话像颗投入深潭的炸弹,车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后座的两个黑衣人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被陈先生抬手制止。他看着林北嘴角的辣椒油,突然觉得那副平凡的皮囊下,藏着头洞悉一切的猛兽。
“林建军是位英雄。”陈先生的声音低沉了些,“暗阁的档案里有他的记录,官方结论是矿难属于意外事故。”
“意外?”林北笑了,笑声里的寒意让摊主都打了个哆嗦,“我父亲的日记里写着,坍塌前半小时,他发现支撑矿道的钢钎被人换成了劣质品,上面还刻着个‘赵’字。陈先生觉得,这也算意外?”
车后座的黑衣人突然咳嗽起来,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陈先生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推眼镜的动作变得用力,指节泛白:“林先生在暗示,赵家与矿难有关?”
“我什么都没暗示。”林北把啃完的竹签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我只是在说,矿道里的债,迟早要还。就像你身后那两位,他们的电击器保险栓没打开——是忘了,还是不敢?”
后座的两人同时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彻底暴露了他们的紧张。陈先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夜枭为什么会栽了,这个林北根本不是潜龙,是头早就布好局的猎手。
“暗阁对十年前的矿难没兴趣。”陈先生重新找回镇定,语气却多了几分凝重,“我们只想知道,林先生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林北指了指头顶的星空,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像我父亲那样,守护该守护的东西。比如,不让无辜的人再被劣质钢钎害死,不让某些人的脏钱,沾着矿工的血。”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道惊雷,劈开了都市夜晚的浮华。陈先生看着他眼里的光,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是种近乎冷酷的坚定,像矿道深处永不熄灭的安全灯。
“暗阁的老板让我带句话。”陈先生突然打开车门走下来,他比林北矮了半个头,却努力维持着平视的姿态,“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赵家的人头,我们可以双手奉上。”
林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直不起腰。他拍了拍陈先生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对方的身体瞬间绷紧:“告诉你们老板,我林北的账,自己算。至于暗阁……最好别挡我的路,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的总部,变成第二个七号矿洞。”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林北的眼神骤然变冷,像矿道里突然喷涌的寒气。陈先生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上,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是死亡的预警,比任何精密仪器都准确。
“我们走。”陈先生转身钻进车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后视镜里,林北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像座压在心头的山。
烧烤摊的摊主凑过来,递上瓶冰啤酒:“小伙子,刚才那伙人是混黑道的吧?你胆子可真大。”
林北接过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压下了辣椒的灼痛:“他们不是黑道,是更麻烦的东西。”
他望着轿车消失的方向,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父亲日记里那个模糊的名字“陈天阳”,终于和暗阁这个神秘组织联系了起来——十年前的矿难,背后藏着的势力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黑暗。
“再来两串腰子。”林北重新看向烤架,火焰在他眼里跳跃,“多放孜然。”
摊主乐呵呵地应着,没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右手正微微握拳,指节泛白——那是矿道格斗术里“蓄力待发”的起手式,也是复仇的序幕。
夜色渐深,都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亮某些角落的阴影。林北知道,从今晚开始,暗阁这头巨兽已经盯上了自己,但他不怕。就像父亲说过的,矿道里的黑暗再深,也挡不住想活下去的人寻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