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踹开宿舍门时,整栋楼的声控灯都被震亮了。
门框脱臼的脆响惊得隔壁宿舍探出好几个脑袋,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看着满地狼藉的宿舍,突然冒出一句:“林北,你这是……被台风卷过了?”
确实像台风过境。书本撕成了纸屑,衣柜门挂在防盗网上晃悠,连他从废品站淘来的旧台灯都被踩成了铁皮饼。最刺眼的是桌上那个积着灰的木盒——盒盖被劈成了两半,里面父亲的日记、泛黄的照片和那几张破碎的财务报表,全都不翼而飞。
“风个屁。”林北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南郊仓库,过时不候。”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虎头,显然是赵家的标记。
“是赵峰干的吧?”隔壁宿舍的男生义愤填膺,“早上还看见他带着几个人在楼下晃悠,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林北没说话。他的手指捏着纸条,指节泛白——这张纸的边缘有淡淡的荧光粉,是暗阁常用的追踪标记。赵峰那草包可没这本事,他顶多算个被推到台前的木偶。
真正的猎人,藏在暗处。
“帮我个忙。”林北突然转身,从床底拖出个半人高的工具箱,“把这个搬到苏清月宿舍楼下,就说……她托我修的台灯弄好了。”
工具箱是父亲留下的,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矿泥,里面却藏着他改装的信号屏蔽器——只要苏清月把这东西放在窗边,三公里内的监听设备都会失效。
戴眼镜的男生愣了愣:“你不自己去?”
“我去会会那只纸老虎。”林北抓起桌上的外套,走出宿舍时,裤兜里的小老虎布偶硌得他大腿发麻,像颗滚烫的提醒。
***南郊仓库锈迹斑斑的铁门被铁链锁着,林北抬脚踹过去,铁链“哐当”落地,扬起的灰尘里混着股机油味——这是军用越野车特有的味道,赵峰那辆玛莎拉蒂可烧不出这味儿。
仓库里空得能回音。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木箱,墙上的监控探头正对着门口,镜头反射着冷光。林北走到监控下方,突然抬手比了个中指——他猜暗阁的人正盯着屏幕,总得打个招呼。
“林先生倒是比预想中更有趣。”
扩音器里传出陈先生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日记在我们手里,想拿回去,就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林北靠在木箱上,从兜里摸出颗薄荷糖扔进嘴里:“说来听听。”
“帮我们拿到赵家的黑账。”陈先生的声音顿了顿,“就在赵天成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他的生日。”
“你们暗阁的人手脚这么利索,还需要我帮忙?”林北笑了,“还是说,你们想借刀杀人,让我和赵家斗个两败俱伤?”
扩音器里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低低的笑声:“林先生果然聪明。不过我们可以给你更诱人的东西——十年前矿难的完整报告,包括你父亲最后消失的位置。”
这句话像根钢针,精准地扎在林北的软肋上。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父亲的日记里最后几页提到过,矿难发生时,父亲正在最深处的七号矿洞,那里本不该有人。
“成交。”林北的声音冷得像矿洞深处的风,“但我要先看报告的样本。”
“爽快。”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笑意,“仓库东墙第三块砖后面,有个U盘。看完记得销毁,我们不喜欢留下痕迹。”
林北走到东墙前,果然在第三块砖后面摸到个冰冷的金属物件。U盘是军用级的,外壳刻着个微小的“陈”字——和陈天阳那份报告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他掏出手机插上U盘,屏幕上跳出个加密文件夹。破解密码花了三分十七秒,当文件夹打开的瞬间,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
里面不是报告,是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几个穿着工装的人正把一箱箱炸药搬进矿洞,为首的正是赵天成。而站在他身边指挥的,竟然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眉眼间和陈先生有七分相似,胸前的工作牌写着“陈天阳”。
录像的时间戳显示是十年前矿难发生前三天。
“怎么样,这份见面礼还满意吗?”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得意,“只要拿到黑账,完整版就是你的。”
林北没说话。他注意到录像角落有个模糊的人影,正躲在矿道支柱后面偷偷录像,那人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和父亲留下的那支派克钢笔一模一样。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
“我还有个条件。”林北拔掉U盘,用力掰成两半,“离苏清月和刘老头远点。”
“林先生这是在讨价还价?”
“这是警告。”林北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如果他们少一根头发,我会把暗阁的老巢掀个底朝天,包括你们那位躲在京都的老板。”
扩音器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沉默。过了足足半分钟,才传来一句:“拭目以待。”
***离开仓库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血红色。林北没回学校,而是绕到了废品站后面的小巷——刘老头的窗户亮着灯,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他从后墙翻进去,正好撞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把刘老头按在椅子上,其中一个正拿着注射器往老头胳膊上扎。
“放开他!”林北的声音像炸雷,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已经冲到了跟前。
左边的男人刚掏出匕首,就被林北抓住手腕,反向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匕首掉在地上,男人疼得跪倒在地。另一个人想拔枪,却被林北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撞在墙上,滑下来时已经没了声息。
“小北……”刘老头吓得浑身发抖,胳膊上的针管还没拔出来。
林北拔掉针管,发现里面的液体是镇静剂。他把老头扶起来,注意到桌上的电话听筒没挂,按键上还留着“110”的痕迹——老头刚才在求救。
“他们问了你什么?”林北擦掉老头脸上的冷汗。
“问……问你父亲当年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刘老头喘着粗气,“还问矿洞的图纸……”
林北的心沉了下去。暗阁的目标果然是矿洞,那里一定藏着比黑账更重要的秘密。
“刘叔,你听我说。”林北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微型录音器,塞进老头手里,“如果再有人来,就假装答应他们,把他们引到三号废弃矿洞,那里有父亲当年留下的应急通道。”
这是矿道里的暗号,意思是“设陷阱,我会接应”。刘老头虽然吓得发抖,还是用力点头,握紧了录音器。
***回到学校时,宿舍楼下围满了人。宿管阿姨正拿着个大喇叭喊:“谁把这破箱子放这儿的?赶紧搬走!不然我扔垃圾桶了啊!”
林北挤进人群,正好看到苏清月从宿舍楼里跑出来,对着宿管阿姨连连摆手:“阿姨这是我的!我马上搬走!”
女孩看到林北时明显松了口气,趁人不注意偷偷比了个“安全”的手势——信号屏蔽器起作用了。
“这箱子里装的什么啊?”有看热闹的男生凑过来,“看着挺沉的。”
“是……是我爷爷的旧工具。”苏清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还故意踢了踢箱子,“全是铁家伙,死沉。”
林北走过去,很自然地扛起箱子:“我帮你搬上去。”
走进女生宿舍楼道时,苏清月突然低声说:“箱子后面有个跟踪器,我刚才发现的。”她晃了晃手里的镊子,夹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物件,“和上次匿名短信里的发信地址来自同一个基站。”
林北挑眉——他果然没看错人,苏清月比表面看起来要敏锐得多。
“还有这个。”女孩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刚才有人塞到我门缝里的,说是给你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你的电脑被植入了病毒,小心。”字迹娟秀,像是女生写的。
林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格斗场那个用银针的女人——毒针。
***深夜的计算机房里,林北正对着屏幕敲击键盘。他的笔记本屏幕上满是乱码,病毒已经破坏了系统程序,只剩下个闪烁的光标,像只窥视的眼睛。
这是暗阁的后手,一旦他破解不了病毒,电脑里的资料就会自动上传到暗阁服务器。
“还没搞定?”苏清月端着杯热牛奶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是白天帮林北搬箱子的那个。
“这病毒有点棘手。”林北揉了揉眉心,“用了三层加密,还带自毁程序。”
“让他试试。”苏清月推了推身边的男生,“他是计算机系的大神,上次学校服务器被黑,就是他找出来的漏洞。”
男生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林北惊讶地发现,他用的破解手法竟然和父亲教的矿道密码学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通过寻找规律破解看似无序的代码。
“搞定。”男生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屏幕上的乱码突然重组,跳出一行绿色的字:“清月安全,勿念,矿洞见。”
字体是父亲的笔迹。
林北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他认出这是父亲的加密指令——只有输入特定的病毒代码,才能触发隐藏在系统深处的信息。
“这是什么意思?”苏清月看着屏幕,“矿洞在哪里?”
林北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00:07,正好是十年前矿难发生的时间。
这时,男生突然指着屏幕惊呼:“你们看这个!”
他调出病毒的源文件,在代码深处发现了个隐藏的IP地址。追踪过去,显示的位置是京都郊外的一栋废弃别墅——暗阁的数据库服务器就藏在那里。
“试着访问他们的矿难档案库。”林北的声音有些发颤。
男生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屏幕上跳出个加载界面。进度条走到99%时,突然卡住了,紧接着弹出一行红色的警告:“权限不足,无法访问。”
档案库里关于七号矿洞的所有资料,都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他们在掩盖什么?”苏清月的声音带着疑惑。
林北看着那片空白,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最深的黑暗,往往藏在最光明的地方。”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匿名短信的号码。响了三声后,对方接了。
“你是谁?”林北的声音冷得像冰。
听筒里传来低低的笑声,是毒针:“想知道矿洞的秘密,明晚九点,‘炼狱’格斗场见。这次,我会告诉你所有事。”
电话挂断的瞬间,计算机房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林北仿佛看到无数双眼睛正从屏幕后面盯着自己,像矿洞深处伺机而动的野兽。
他握紧了拳头——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真相,他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