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图书馆,管理员张大妈正用鸡毛掸子拍打古籍区的书架,突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她举着掸子循声望去,只见三楼靠窗的位置,苏清月正捂着额头龇牙咧嘴,面前摊开的《矿道安全规程》上还印着个浅浅的牙印——这姑娘居然看书看睡着了,下巴磕在书页上咬出了个月牙形的印记。
“小苏同学,又来复习啦?”张大妈笑眯眯地走过去,把一杯刚泡好的菊花茶放在桌上,“看你这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吧?”
苏清月揉着额头直起身,脸颊泛着红:“张大妈早,我……我查点资料。”她下意识地把书往回翻了两页,试图遮住那个牙印,却不小心露出了夹在书页里的格斗场电路图,上面用荧光笔标着的紧急出口像只瞪圆的眼睛,正对着张大妈。
“这是……”大妈的目光顿了顿。
“啊这是我们建筑课的作业!”苏清月慌忙把图纸塞进书包,心跳得像擂鼓。她昨晚根本没睡,对着电路图研究了半宿,连林北送的老虎布偶都被她画满了逃生路线,此刻正歪着脑袋躺在书包上,一只耳朵还沾着点荧光颜料。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挡住了。苏清月抬头,看见林北正扒着窗户朝她挤眉弄眼,怀里抱着个用旧报纸裹着的长条物件,形状像极了炸药包。他似乎想从窗外翻进来,脚刚搭上窗台,就被张大妈手里的鸡毛掸子抽中了脚踝。
“臭小子!图书馆是让你攀岩的吗?”大妈中气十足的吼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林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手忙脚乱地从正门跑进来,怀里的“炸药包”晃悠着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金属角。“张大妈早啊,我这不是怕打扰其他同学嘛。”他嬉皮笑脸地把东西放在桌上,报纸滑落,露出一盏老式矿灯——黄铜灯头被磨得发亮,灯杆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林”字,底座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矿泥,像凝固的血。
苏清月的呼吸顿了顿。这盏灯和父亲书房里那张老照片上的一模一样,照片里的年轻矿工举着同样的矿灯,身后是漆黑的矿洞入口,像头蛰伏的巨兽。
“这是……”女孩的指尖轻轻拂过灯杆上的刻痕。
“我爸当年用的。”林北拿起矿灯,拧开底座倒出几粒碎石子,“昨天在旧物箱里翻出来的,里面好像藏着东西。”他晃了晃矿灯,里面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是有金属物件在滚动。
苏清月刚要说话,图书馆的消防警报突然凄厉地响了起来!红色的警示灯在书架间疯狂闪烁,把林北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手里的矿灯底座不知何时渗出了点淡绿色的光,像极了矿道里的磷火。
“怎么回事?”苏清月下意识地抓住林北的胳膊。
“有人动了消防系统。”林北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拽着她躲到最高的那排法律书架后面。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法典,《刑法》《刑事诉讼法》像一堵坚硬的墙,正好挡住他们的身影。透过书缝,能看到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进来,领口别着银色徽章——和格斗场那些人一模一样,都是暗阁的标志。
为首的男人举着个巴掌大的扫描仪,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波纹,正沿着书架一排排扫过去。“动作快点,目标有强辐射反应,就在三楼。”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强辐射反应?苏清月突然想起计算机系大神的话——暗阁在找和矿洞有关的东西。她看向林北怀里的矿灯,底座渗出的绿光似乎更亮了,照在《矿产资源法》的封面上,把“资源”两个字映得像在燃烧。
“他们要找的是这个。”林北把矿灯塞进苏清月的书包,用老虎布偶盖住,“你先从安全通道走,我引开他们。”
“那你怎么办?”女孩拽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昨天被匕首划破的伤口,已经结了层浅褐色的痂。
“放心,我熟门熟路。”林北冲她眨眨眼,突然提高声音喊,“张大妈!您看见我丢的打火机了吗?”
黑西装们立刻朝声音来源看去。林北趁机推倒了旁边的书车,数百本书哗啦啦砸在地上,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这边!”他冲苏清月使了个眼色,转身朝古籍区跑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像在敲矿道里的警示钟。
苏清月咬了咬嘴唇,抓起书包就往紧急出口跑。路过阅览区时,她看见张大妈正举着鸡毛掸子抽打一个黑西装的后脑勺,嘴里骂着“小兔崽子敢在老娘这儿撒野”,那男人的扫描仪掉在地上,屏幕裂开,绿色波纹像条死鱼似的不动了。
女孩的眼眶一热,加快脚步冲进楼梯间。身后传来书架倒塌的巨响,还有林北的笑声,清脆得像矿灯炸开的火花。
***楼梯间里弥漫着铁锈味,和矿灯底座的气味一模一样。苏清月摸着墙壁往下跑,指尖触到块松动的砖,砖缝里露出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清月,矿灯底座夹层里有东西,小心暗阁的扫描仪能探测到辐射。”字迹龙飞凤舞,是林北的手笔——他居然早就料到会有危险,提前在这里留了线索。
她赶紧把矿灯从书包里掏出来,手指在底座摸索半天,果然摸到个细小的机关。轻轻一按,底座“咔哒”一声弹开,露出块巴掌大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张迷你矿洞地图,边角还粘着点白色粉末,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是三硝基甲苯……”苏清月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炸药的主要成分,父亲的事故报告里提过,当年矿洞里就是用这种炸药进行爆破的。
就在这时,楼梯下方传来脚步声。苏清月慌忙把金属片塞进老虎布偶的肚子里,拉上拉链,刚躲进拐角的杂物间,就看见两个黑西装跑了上来,手里的扫描仪正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信号就在这附近!”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兴奋。
扫描仪的绿光透过杂物间的门缝照进来,落在苏清月的帆布鞋上。她屏住呼吸,看见布偶的耳朵从书包里露了出来,上面沾着的荧光颜料在绿光下闪闪发亮,像个醒目的标记。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的皮鞋尖已经出现在门缝里。苏清月闭上眼睛,握紧了口袋里的信号干扰器——这是计算机系大神给的,据说能屏蔽一切电子信号,就是启动时会发出点噪音。
“喵~”
一声猫叫突然从杂物间顶上响起。苏清月睁眼,看见张大妈养的那只橘猫正蹲在管道上,尾巴扫着个空罐头,发出“哐当”的声响。
黑西装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举着扫描仪抬头张望:“难道在上面?”两人踩着杂物往上爬,扫描仪的绿光扫过管道,却没发现蹲在阴影里的橘猫正用爪子拨弄着什么——那是林北刚才丢上来的半块压缩饼干,包装纸上还沾着点矿泥,辐射信号比金属片强多了。
苏清月趁机溜出杂物间,一口气跑到一楼大厅。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巨大的光斑,像个安全区。她刚要冲出大门,就看见林北从古籍区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黑西装,其中一个正举着枪!
“小心!”苏清月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信号干扰器扔了过去。
干扰器在地上滚了两圈,“滋滋”地喷出一串火花。黑西装手里的枪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像是卡壳了。林北趁机一个侧翻,撞翻了陈列着青铜鼎的展台,鼎里的香灰扬了黑西装们一脸。
“这边!”苏清月朝他大喊,指着后门的方向。那里有个供古籍运输用的小通道,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是她从图书馆的建筑图纸上看到的。
林北冲她比了个手势,转身朝后门跑去。经过少儿读物区时,他抓起本《奥特曼》砸在追得最近的黑西装脸上,杂志封面的奥特曼正好挡住那人的眼睛。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小通道,林北反手把通道门的插销插上,金属门发出“哐当”的闷响,震得墙壁掉下来层灰。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苏清月能清晰地听到林北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咚咚”的心跳,像矿道里的风钻。
“拿着。”林北突然握住她的手,把一样冰凉的东西塞到她掌心——是那盏矿灯。“按下开关试试。”
苏清月摸索着找到开关,轻轻一按,橘黄色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狭窄的通道。光柱里漂浮着无数尘埃,像矿道里的煤屑在飞舞。
“这灯……”女孩的声音有点发颤。
“当年矿洞坍塌时,我爸就是靠它找到逃生路线的。”林北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灯油里混了荧光粉,能在黑暗里亮三天三夜。”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有些人,就算藏在暗处,也总会发光。”
苏清月的脸颊发烫,借着灯光看他的侧脸,发现他左耳后的月牙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和矿灯底座的刻痕几乎重合。她突然想起父亲照片上的矿工,也是这样的疤痕,在矿灯的光晕里若隐若现。
通道尽头传来“砰砰”的撞门声,黑西装们开始砸门了。林北把矿灯塞给苏清月:“你先走,我断后。”
“不行!”女孩攥紧矿灯,光柱在他胸口晃了晃,“要走一起走。”她指着通道墙壁上的通风口,“这里能通到隔壁的博物馆,我查过地图!”通风口的栅栏已经被人撬开了,边缘还沾着点新鲜的铁锈,显然是林北提前准备好的。
林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时候查的?”
“昨晚看电路图的时候顺便看的。”苏清月的脸红得像矿灯的光晕,“我就知道你不靠谱。”
撞门声越来越响,门板已经裂开了道缝。林北不再犹豫,托起苏清月的腰把她送进通风口,自己紧随其后钻了进去。两人在狭窄的管道里匍匐前进,矿灯的光柱在前方摇晃,照亮了管道壁上的涂鸦——是林北画的简笔画,一只老虎叼着块糖醋排骨,旁边还写着“清月专属”。
***从博物馆的通风口钻出来时,正好落在恐龙骨架的展台后面。苏清月看着巨大的霸王龙化石,突然觉得刚才在图书馆的经历像场梦,只有手里的矿灯还带着温度,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林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诺,给你的。”里面是两串糖醋排骨,酱汁还在微微发烫,显然是早就买好的。
“你什么时候……”
“昨天路过食堂的时候让阿姨留的。”林北把排骨递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点得意,“我说了要请你吃,就一定做到。”
苏清月咬了口排骨,酸甜的酱汁在舌尖散开,眼眶却突然湿了。她把矿灯底座里的金属片拿出来,在阳光下展开:“这是矿洞地图吗?”
林北的目光沉了下去:“应该是当年发生事故的那片区域。”他指着地图边缘的一个小叉,“这里标着炸药库的位置,我怀疑……”
“小心!”苏清月突然拽了他一把。
一颗子弹擦着林北的耳边飞过,打在恐龙化石的牙齿上,碎成了两半。两人赶紧躲到展台后面,看见博物馆的穹顶破了个洞,几个黑西装正顺着绳索滑下来,为首的男人举着枪,瞄准镜的红点在林北的肩膀上跳动。
“抓住他们!”男人的声音像冰锥。
林北把苏清月往身后一护,抓起展台上的青铜剑——是博物馆的复制品,却足够坚硬。他迎着子弹冲出去,剑光在阳光下划出道弧线,精准地打在最近那个黑西装的手腕上,枪“当啷”落地。
“跑!”林北大喊一声,一脚踹翻展柜,玻璃碎片溅起,挡住了黑西装们的视线。
苏清月抓起矿灯就跑,跑出博物馆大门时,看见张大妈正举着鸡毛掸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晨练的大爷大妈,手里拿着太极剑和广场舞用的彩扇,像支整装待发的游击队。
“小苏快跑!大妈帮你们顶着!”张大妈中气十足的吼声再次响起。
苏清月回头,看见林北正和黑西装们缠斗,他手里的青铜剑虽然是复制品,却被他使得虎虎生风,剑光里还夹杂着矿灯的光柱,像条苏醒的龙。阳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恐龙化石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个跨越时空的守护。
***傍晚的校园湖边,苏清月把金属片铺平在石桌上,林北正用矿泉水冲洗上面的矿泥。随着泥土剥落,地图上渐渐显露出几个模糊的字迹:“陈”“赵”“矿难”。
“是陈天阳和赵家。”林北的指尖划过那些字,“这就是他们当年勾结的证据。”
苏清月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那份事故报告,上面签字的负责人就是陈天阳。她抬头看向林北,发现他正望着湖面,矿灯放在手边,绿光在水波里散开,像条游动的鱼。
“林北,”女孩轻声说,“我爸认识你爸,对吗?”
林北的肩膀顿了顿,没有回头:“你怎么知道?”
“我在我爸的相册里看到过。”苏清月的声音很轻,“他们穿着同样的矿工服,举着一样的矿灯,站在矿洞门口。”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好是矿难发生的前一天。
湖面突然泛起涟漪,林北扔了颗石子进去,绿光被打散又慢慢聚拢。“等处理完赵家的事,我都告诉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包括矿洞里的一切。”
远处的图书馆方向,消防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苏清月看着林北的侧脸,突然觉得手里的金属片不再冰冷——上面不仅刻着阴谋,还刻着两代人的羁绊,像矿灯底座的刻痕,历经岁月却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