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咖啡馆百叶窗的缝隙,在桌布上投下一道道晃眼的光斑。苏清月正用指尖推着矿洞地图边缘,试图把皱巴巴的边角捋平,却没留意到桌布上那圈未干的咖啡渍——昨天某个冒失鬼洒的,此刻正像墨汁似的,悄悄晕染着地图上“通风井”的标记。
“这里的矿泥样本检测报告出来了。”林北突然把手机屏幕转向她,屏幕上是计算机系大神凌晨发来的分析图,红色曲线在“废弃通道”区域突然陡峭上扬,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你看这峰值,和赵氏集团那笔匿名捐款的时间完全重合。”
苏清月的指尖顿在地图中央的红点上。那是她父亲曾工作过的通风井,旁边用铅笔标注的小字被咖啡渍浸得发涨:“1998.7.15,设备检修”。这个日期像根针,猝不及防刺中她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片段——小时候翻父亲相册,有张泛黄的工作照,背景里的通风井铁架上,就挂着块写着同样日期的木牌。
“我爸的日记里提过,那天矿洞里的炸药用量超标了。”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说原本计划爆破三十米,结果炸穿了整整五十米,差点把隔壁废弃矿道的积水引过来。”
林北正在勾勒资金流向的铅笔猛地一顿,在桌角蹭出个突兀的墨点。他抬头时,正好撞见苏清月眼里一闪而过的困惑:“你是说……”
“我怀疑不是意外。”苏清月把手机往他面前推了推,屏幕上赵氏集团的财务报表里,有笔流向“矿山设备厂”的巨款,备注写着“钢材采购”,但附的清单上,某型号雷管的数量足以炸平半座山,“你看这雷管型号,和我爸日记里记的一模一样。”
咖啡馆的风铃突然叮铃作响,打断了她的话。赵峰带着两个保镖走进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敲某种不祥的鼓点。他径直走到桌边时,林北下意识把地图往桌布下掖了掖,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
“藏什么呢?”赵峰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却像爪子似的掐进林北手腕的旧伤里,“我刚才在门口都听见了,1998年那事儿?你们倒是挺会挖的。”
苏清月突然想起林北昨天教她的防身术——手肘撞肋下,顺势拧腕脱身。她正准备蓄力,却被林北用眼神按住了。他反手扣住赵峰的脉门,指节发力时,能看到对方瞳孔骤然收缩:“赵先生这么闲?不用管管你家公司那笔说不清的账?”
“账?什么账?”赵峰的笑容像贴在脸上的面具,突然朝身后保镖使了个眼色,“我只是路过喝咖啡,倒是你们俩,拿着张破地图神神秘秘的……”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弯腰去抢桌布下的地图,动作快得像条泥鳅。
林北早有防备,抬腿钩住旁边的椅子腿,“哐当”一声撞在赵峰膝盖上。趁对方吃痛弯腰的瞬间,他抓起桌上的马克杯,泼出去的咖啡不偏不倚浇在保镖的手机上——那家伙正举着手机录像,屏幕瞬间黑成一片。
“你找死!”赵峰捂着膝盖后退两步,保镖们立刻围上来,拳头捏得咯咯响。咖啡馆里的客人吓得纷纷起身,却被林北突然提高的声音定在原地:“大家快来看!赵氏集团的公子爷,不仅敢挪用矿山安全资金买非法雷管,还想销毁当年矿难的证据!”
这话像颗炸雷,在安静的咖啡馆里炸得人耳朵发鸣。赵峰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扬手就要挥拳,却被苏清月扔过来的糖罐砸中手背——玻璃罐在地上摔得粉碎,砂糖混着咖啡渍流成一滩,像摊化不开的脏水。
“我们走!”赵峰知道再闹下去讨不到好,撂下句狠话转身就走,皮鞋碾过碎玻璃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你们给我等着!”
风铃再次响起时,林北正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苏清月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窗外——赵峰的车刚启动,副驾驶座上那人侧脸对着阳光,嘴角噙着抹冷笑,赫然是矿洞地图上标着的“陈天阳”。
“看来猜得没错。”林北把最后一块碎片扔进垃圾桶,指尖被划破的小口渗出血珠,滴在地图边缘的“通风井”三个字上,像朵突然绽开的小红花,“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苏清月突然想起张大妈今早塞给她的旧报纸,1998年7月16日的社会版,角落有则短讯:“矿山爆破事故,一人轻伤”。当时她只当是普通新闻,现在才看清,那“轻伤”的矿工,正是她父亲的名字。
桌布上的咖啡渍还在蔓延,渐渐把“陈天阳”三个字泡得发胀。林北用铅笔在旁边画了个圈,笔尖戳穿了纸页:“明天去矿上看看?”
“现在就去。”苏清月已经抓起了背包,矿灯的金属扣撞击着她的保温杯,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知道有条小路能绕开监控,是我爸以前带我去采野莓时走的。”
阳光突然从云缝里钻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图上,像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惊叹号。咖啡馆老板举着拖把远远观望,刚才被砸碎的糖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颗滚圆的咖啡豆,沾着点砂糖,在光线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