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采石场的入口处,林北正用一块尖石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突然被苏清月的尖叫吓得手一抖,石尖在“安全区”三个字中间戳出个窟窿。他抬头看去,只见苏清月举着本泛黄的账本,整个人僵在原地,矿灯的光柱把她的脸照得惨白,像是见了鬼。
“怎么了?看到赵家老爷子跳广场舞了?”林北拍掉手上的灰,凑过去一看,也愣住了——账本摊开的那页上,用红笔圈着一行字:“98.7.15 矿难死亡名单 37人 赔偿款50万 转入赵私人账户”,旁边还贴着张模糊的照片,三十多个矿工穿着工装站在矿道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憨厚的笑,其中一个正是苏清月的父亲。
“37人……”苏清月的声音发颤,指尖划过照片上的人脸,“我爸说当年矿难只死了7个人……”
林北没说话,伸手翻过一页。下一页的字迹更潦草,像是在极度愤怒中写的:“赵XX买通安监局,篡改死亡人数,每名死者家属只给了五千块封口费。护矿队老王不服,被打断腿扔在山沟里……”
“老王……”苏清月突然想起小时候总给她糖吃的王大爷,后来听说去外地打工了,原来是……她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砸在账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林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继续翻账本。后面的内容越来越触目惊心:“05.3.2 挪用护矿队工资30万,给李局长买了辆奔驰”“10.7.8 城郊矿脉非法开采,贿赂款200万”……每一笔都记着日期、金额和经手人,字迹从工整到潦草,最后几页的纸页边缘都被揉得发皱,像是被人攥在手里反复揉搓过。
“看这里。”林北突然指着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褪色的合影——赵家老爷子穿着中山装,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勾着肩,背景是市政府大楼。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城郊地块交易,需处理掉苏振海。”
“这个戴眼镜的……”苏清月突然睁大眼睛,“是前两年落马的李副市长!我爸以前跟他吃过饭!”
林北的指尖在照片上敲了敲:“所以赵家老爷子不仅贪赃枉法,还跟贪官勾结,你爸发现了他们的交易,才被……”
话没说完,采石场入口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嘎吱”一声停在了外面。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把账本塞进铁盒,林北拽着苏清月躲到一堆废弃的石料后面,矿灯的光柱悄悄探出去——只见刀疤带着四个小弟从车上下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根钢管,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看着格外狰狞。
“搜!那两个小兔崽子肯定藏在里面!”刀疤的声音像破锣,“找到他们,手脚打断了扔去喂狗!”
小弟们骂骂咧咧地往里走,脚步声在空旷的采石场里回荡。苏清月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突然感觉手心被林北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掌心带着点汗,却很稳,像在说“别怕”。
林北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采石场很大,中间有个积水的深坑,旁边堆着几堆石料,最里面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房,门牌上写着“炸药库”三个大字,门竟然虚掩着,没上锁。
“跟我来。”林北低声说,拽着苏清月猫着腰往炸药库跑。脚下的碎石子“嘎吱”作响,引得刀疤大喊:“那边有动静!追!”
两人冲进炸药库时,林北反手把门撞上,却发现门锁早就锈死了,只能勉强掩住。苏清月用矿灯扫了一圈,吓得差点叫出声——里面堆着十几个木箱,上面印着“硝酸铵”“雷管”的字样,墙角还扔着几捆导火索,上面落满了灰。
“我的天……”苏清月捂住嘴,“这里怎么会有炸药?”
“以前采石场炸石头用的,估计是没清理干净。”林北的目光落在一个打开的木箱上,里面的雷管少了一半,“看来有人来过。”他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晃了晃,正是之前从矿道里带出来的那半截生锈的雷管,“巧了,咱们也有这玩意儿。”
苏清月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就传来砸门的声音:“小兔崽子,躲里面等死呢?”刀疤的声音越来越近,“给我砸!”
门板被钢管砸得“哐哐”响,木屑簌簌往下掉。林北突然抓起一把导火索,冲苏清月眨眨眼:“会玩打火机吗?”
苏清月愣愣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个防风打火机——还是上次去矿道前买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看好了。”林北把导火索缠在几根雷管上,拉燃一根,然后猛地拉开门,将“自制炸弹”扔了出去,同时拽着苏清月躲到门后。
刀疤和小弟们正举着钢管准备冲进来,看到冒烟的导火索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轰隆”一声巨响,虽然威力不大,却扬起漫天灰尘,把几人炸得满脸是灰,头发都焦了。
“走!”林北趁机拽着苏清月往外跑,路过刀疤身边时,顺便抬脚把他绊倒,看着他结结实实地摔在泥坑里,像只落汤鸡。
两人往采石场深处跑,身后传来刀疤气急败坏的嘶吼:“抓住他们!我要活剥了他们!”
跑着跑着,苏清月突然停下脚步,矿灯的光柱定在前面的石壁上——那里有个山洞,洞口被藤蔓掩盖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光。“是这里!”她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说的就是这个山洞!”
林北拨开藤蔓,里面果然是个不算太深的山洞,角落里堆着个破旧的帆布包。苏清月冲过去打开包,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叠厚厚的文件,和一个老式的录像带。
“是矿难的调查报告!”苏清月翻着文件,手都在抖,“还有死者家属的签名,每个人都按了手印!”
林北拿起录像带,上面贴着标签:“98.7.15 矿道坍塌现场”。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山洞里竟然有台老式的录像机,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接通旁边的应急电源(没想到还能用),屏幕闪烁了几下,出现了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是坍塌的矿道,苏父正指挥着矿工救人,赵家老爷子站在一旁打电话,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对,就是现在……把通风井炸了,一了百了……”
苏清月捂住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画面突然晃动起来,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录像戛然而止。
“证据齐了。”林北关掉录像机,把文件和录像带塞进帆布包,“可以送赵家人进去唱铁窗泪了。”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脚步声,不是刀疤他们——那人走得很轻,像是在刻意放轻脚步。林北把苏清月护在身后,抓起块石头,警惕地盯着洞口。
藤蔓被轻轻拨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陈天阳。他脸上带着伤,嘴角破了,胳膊上还在流血,看到他们手里的帆布包,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找到了……老苏,我终于帮你找到证据了……”
“你怎么来了?”苏清月惊讶地问。
“我把刀疤的人引到反方向了。”陈天阳走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递给林北,“这是赵家这几年的偷税漏税记录,我偷偷拷的,算是……给老苏赔罪。”
林北接过U盘,突然问:“你早就知道这里有证据?”
陈天阳点点头,目光落在地上的账本上:“当年矿难后,老苏把证据分成三份,一份藏在矿道,一份藏在水泥厂,最后一份就藏在这儿。他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没想到……”他哽咽了一下,“我贪生怕死,看着他被赵家逼死,却不敢站出来……”
外面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陈天阳的眼睛亮了一下:“是我报的警。”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放在地上,是那枚断裂的银戒的另一半,“这个……还给你们。”
说完,他转身走出山洞,迎着警灯的光芒举起双手。林北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在水泥厂听到的那句话——“老苏,我对不住你……这次一定护住清月……”
苏清月把两半银戒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振”字。她抬头看向洞口,警灯的红蓝光芒透过藤蔓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跳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