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雨来得比江城急。
林北走出车站时,豆大的雨点正砸在玻璃穹顶上,噼里啪啦响得像在放鞭炮。老鬼撑着把黑伞站在台阶下,看见他出来就咧嘴笑,露出颗金灿灿的门牙——那是去年跟人抢地盘时被打掉半颗,后来镶的金牙,在雨幕里闪得人眼晕。
“我说你小子,”老鬼把伞往他那边斜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很快湿透,“江城的事刚了就往京都蹿,不怕赵山河那老东西在牢里诈尸?”
林北没接话,目光落在老鬼手里的加密文件袋上。那袋子是特制的,边缘缝着银色丝线,在雨里泛着冷光——这是老鬼的独门暗号,意味着里面的东西能把人送进局子蹲到下辈子。
“暗阁找龙纹玉佩的事,”林北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袋口的金属搭扣,冰凉刺骨,“有具体线索?”
老鬼突然压低声音,金牙在林北眼前晃了晃:“你爷爷的旧箱子里,是不是有块缺了角的龙纹玉佩?”
林北脚步顿住。雨顺着伞沿往下淌,在两人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想起爷爷临终前那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底层垫着块红绒布,玉佩躺在里面时,缺角的地方总硌得绒布起皱。
“你怎么知道?”
“猜的。”老鬼笑得神秘,突然拽着他往旁边的小巷钻,“别站在这儿聊,暗阁的人鼻子比警犬灵。跟你说,这玉佩邪乎得很,传说藏着‘潜龙计划’的密钥——那计划,据说能让半个京都的官老爷睡不着觉。”
小巷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走,墙皮湿漉漉地往下掉灰。林北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拍的是块玉佩,龙纹盘旋如活物,右上角缺了个小角,跟记忆里爷爷的那块分毫不差。
“这照片是三年前拍的,”老鬼的声音混着雨声发闷,“当时在一场地下拍卖会上出现,被个戴蛇形纹身的男人拍走了。”
林北的指尖在照片边缘捏出褶皱。蛇形纹身——跟老鬼发的机场照片上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还有更邪乎的,”老鬼突然停住,转身时伞骨撞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拍卖记录显示,买家登记的名字是‘林默’。”
林北的呼吸猛地一沉。
林默,他那位失踪了十二年的二叔。
爷爷的葬礼上,二叔没出现。父亲说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积蓄跑路了,从此杳无音信。可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吱呀——”
旁边的铁门突然开了道缝,一股铁锈味混着霉味飘出来。林北下意识把照片塞进怀里,老鬼已经摸出了藏在伞柄里的短刀,刀身映着巷壁上“拆”字的红漆,闪得吓人。
七个戴黑色面罩的人堵在巷口,雨珠顺着他们的帽檐往下滴,在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流。为首的那个身形很高,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右手垂在身侧,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在游动——正是照片上那个男人。
“林北?”男人的声音经过面罩过滤,显得瓮声瓮气,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久不见。”
林北的手按在老鬼的刀背上,示意他别动。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冰凉的触感让他脑子更清醒:“我二叔呢?”
男人突然笑了,笑声从面罩里挤出来,像破风箱在响:“二叔?你该叫我……二叔。”
老鬼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枯瘦的手指一遍遍划过他的手背,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记住,蛇吞龙的地方,就是真相藏着的地方……”
“蛇吞龙?”林北盯着男人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照片——玉佩上的龙纹,正好缺了块被蛇头咬住的形状,“玉佩在你身上?”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雨里晃了晃。玉佩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缺角的地方果然嵌着个小小的蛇头造型,严丝合缝,像是天生就该长在一起。
“想知道真相?”男人把玉佩抛了抛,又接住,“跟我走。”
老鬼突然捡起刀,挡在林北身前:“别信他!暗阁的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暗阁?”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们以为暗阁是谁的?”他往前走了两步,雨水在他脚下分开,“十二年前,你爷爷把玉佩交给我,让我带着它进暗阁当卧底。他说,这玉佩里藏着赵家跟某些人的交易证据,得找个‘蛇吞龙’的时机,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林北的心跳得像擂鼓。爷爷的樟木箱里,除了玉佩还有本日记,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标记着“龙穴”的位置——就在京都的老城区,一个早就拆了的四合院。
“我凭什么信你?”林北的声音在雨里发颤,不是怕,是激动。
男人突然摘下面罩。雨水冲刷着他的脸,眼角有道浅浅的疤痕,像极了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他从脖子上扯下条项链,坠子是半块玉佩——跟林北怀里照片上的缺角正好对上。
“这是你奶奶留的,”男人的声音软了些,“她说等你长大了,把两块拼在一起,你就会明白……”
巷口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男人猛地把玉佩塞给林北,推了他一把:“警察是赵家的人!拿着玉佩去龙穴!地址在你爷爷的日记里!”
老鬼拽着林北往巷子深处跑,身后传来男人的喊声:“记住!蛇吞龙不是吞掉龙,是蛇护住龙!”
雨越下越大,林北攥着那半块玉佩,感觉它在掌心发烫。爷爷的话、二叔的脸、玉佩的缺角……像拼图一样在脑子里慢慢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