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集团总部大厦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像块巨大的黑水晶,将半个江城的霓虹都吸了进去。林北蹲在对面写字楼的天台上,嘴里叼着根快燃尽的烟,看底下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像蚂蚁似的在旋转门里外巡逻。手腕上的青铜钥匙硌得慌,蛇头咬尾的纹路透过皮肤,仿佛在骨头缝里钻。
“咔嗒。”烟蒂掉在脚边,林北踩灭火星时,耳机里传来老鬼那个线人嘶哑的声音:“金库入口在地下三层,电梯和消防通道都有虹膜锁,不过……”对方顿了顿,背景里传来哗啦啦的骰子声,“负二层停车场的通风管道,上周检修时换了批劣质滤网,随便用瑞士军刀就能撬开。”
林北摸出手机,调出赵氏大厦的建筑结构图——这是他用老鬼留下的加密U盘换来的,图纸边缘还沾着点可疑的褐色污渍,不知道是咖啡还是别的什么。通风管道在图上标成条细细的绿线,像条蛆虫似的从停车场直钻进地下三层的金库外墙。
“谢了。”林北掐断通话,将手机塞进战术靴的夹层。靴筒里还藏着把拆成零件的液压钳,是他花三个小时在五金店学的组装手法,老板看他试了八遍还没弄明白,差点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潜入停车场时,林北差点被辆玛莎拉蒂的倒车灯晃瞎眼。车主是个穿亮片裙的女人,正对着后视镜补口红,副驾上的男人戴着块百达翡丽,手指在她大腿上敲着莫名其妙的节奏——林北认出那是赵家的三公子赵宇,上个月在“炼狱”格斗场输了三百万,还放言要打断林北的腿。
他贴着立柱滑到通风管道下方,金属网罩上果然贴着张“检修合格”的标签,签名龙飞凤舞,一看就是随便糊弄的。瑞士军刀刚碰到滤网边缘,突然听见赵宇的声音飘过来:“……我哥今晚在金库待着,说要等个‘老朋友’,还让把红外线调到最高灵敏度,说是只要有活物钻进去,立马能烧成烤乳猪……”
女人咯咯地笑:“什么老朋友啊,比我还重要?”
“谁知道呢,”赵宇的声音里带着点酸,“说不定是当年炸档案室时,没炸干净的鬼魂……”
林北的手猛地停住。赵峰在金库?
通风管道里的风带着股铁锈味,刮得人脸生疼。林北像条蜥蜴似的贴着管壁往前爬,膝盖磨破的地方沾了层黑灰,混着血粘在战术裤上。管道每隔三米就有个格栅,透过缝隙能看见底下的景象:负二层停车场停满了豪车,负一层是员工餐厅的后厨,几个厨师正围着冰柜吵架,隐约听见“过期牛排”“赵总特供”之类的词。
到负三层时,格栅突然变成了防爆玻璃。林北屏住呼吸,透过玻璃往下看——底下是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密室,正中央摆着排银白色的保险箱,最显眼的那个比旁边的高出半截,柜门上雕刻着团盘旋的龙纹,龙眼睛是两颗血红的宝石,在应急灯的照射下像活的一样。
而龙纹保险箱前,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打电话。林北的心脏骤然缩紧——那背影他太熟悉了,肩膀左侧有道浅浅的凹陷,是当年替林北挡钢管时留下的疤。
“……他肯定会来。”二叔的声音透过玻璃传上来,带着种林北从没听过的冷,“钥匙在他手里,爷爷的日记他也看过,就算知道是陷阱,他也得往里跳。”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二叔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密室里撞出回声:“赵峰,你当年炸档案室的时候,就该把那半块龙纹玉佩一起炸了——留着它,迟早是祸害。”
林北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在金属管壁上磕出轻响。原来二叔早就和赵峰串通好了!老鬼的死,档案馆的爆炸,甚至爷爷留下的日记……全都是引他来这里的诱饵!
“咔哒。”通风管道突然震动了一下,林北低头,看见防爆玻璃下方的地面上,突然亮起无数道红色的光线,像张网似的罩住了整个密室。红外线感应——赵宇没说谎,真的调到了最高灵敏度。
二叔挂了电话,突然转过身,抬头看向通风管道的方向。林北瞬间缩回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听见二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玻璃格栅正下方。
“北儿,别躲了。”二叔的声音像块冰,“我知道你在上面。”
林北咬着牙没吭声,手指摸到背后的液压钳零件,开始飞快地组装。金属碰撞的轻响在管道里格外清晰,二叔像是听到了,突然笑了:“你以为凭那把破钳子,能剪开防爆门?”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北猛地推开机甲,液压钳的钳口“咔”地锁住格栅。他盯着二叔那张在红光里忽明忽暗的脸,突然发现他眼角的疤痕比记忆里深了许多,“老鬼是你杀的?”
二叔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似的东西,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通风管道里的风声骤然变了调,一股浓烈的瓦斯味涌了进来。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催泪瓦斯!
他屏住呼吸,用战术靴踹碎格栅,翻身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就地翻滚,避开几道擦着头皮过去的红外线。液压钳在刚才的冲撞中磕掉了块零件,现在只能当根铁棍用。
“爷爷的日记是假的?”林北握紧“铁棍”,看着二叔手里的遥控器,“‘潜龙计划’也是假的?”
“半真半假。”二叔把玩着遥控器,指尖在另一个按钮上敲了敲,“爷爷确实想扳倒赵家,但他知道自己斗不过,就想出个馊主意——让你爹和我,一个当‘龙’,一个当‘蛇’。”
林北的呼吸猛地一沉。
“你爹当年拿着龙纹玉佩去赵家当卧底,我就在暗处接应。”二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可惜啊,你爹太急了,刚拿到赵家的账本就想跑,结果被赵山河当场打死在档案室……”
“所以你们就炸了档案室?”林北的声音在发抖,不是怕,是怒。
“不炸掉证据,怎么让你爹‘失踪’?”二叔笑了笑,红光映在他眼睛里,像两团鬼火,“我们甚至伪造了他卷款跑路的证据,让你娘气得住进了精神病院——北儿,你小时候去看她,她是不是总说‘你爹是好人’?”
林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地上,瞬间被红外线的红光染成黑色。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去精神病院,护工都要提前收走他带的东西——他们怕他带去真相,怕他娘清醒过来。
“龙巢里到底有什么?”林北突然问,目光扫过那排保险箱。
二叔指了指最中间的龙纹保险箱:“你自己去看。”他往后退了两步,退出红外线网的范围,“钥匙不是在你手上吗?”
青铜钥匙插进锁孔时,林北的手在抖。蛇头咬尾的纹路和锁芯里的齿轮严丝合缝,转动的瞬间,听见里面传来“咔啦咔啦”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保险箱门缓缓打开,里面没有金条,没有账本,只有个黑色的信封。林北抽出里面的东西,心脏骤然停跳——是半张照片,和档案馆密室里找到的那张能拼在一起。完整的照片上,年轻的爷爷站在中间,左边是穿着警服的父亲,右边是穿着赵家保安服的二叔,背景正是没被炸掉的档案室,门口挂着块牌子:“潜龙计划专案组”。
照片背面多了行字,是爷爷的笔迹:“蛇吞龙,非噬之,乃护之——若北儿见此字,说明计划已败,让他忘了一切,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林北猛地抬头,看向二叔时,突然发现他手里的遥控器不见了。而二叔的脖子上,多了道细细的血线——赵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把锋利的拆信刀。
“林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反水?”赵峰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刚喝了口猪油,“你偷偷把照片藏进龙巢,不就是想让林北知道真相,借他的手杀了我?”
二叔捂着脖子,血从指缝里汩汩地冒出来。他看着林北,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林北突然想起老鬼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别……信……”原来不是让他别信二叔,是让他别信这所谓的“真相”。
赵峰突然踹了二叔一脚,转头冲林北笑:“你爷爷当年就该把你一起扔进江里。留着你这条漏网之鱼,果然是祸害。”他挥了挥拆信刀,“不过现在也不晚,等你死了,我就把你们祖孙三代的尸体凑齐,一起扔进档案室的废墟里——也算……阖家团圆了?”
林北没说话,只是缓缓举起手里的液压钳。刚才落地时磕掉的零件,正好露出截锋利的金属茬,在红外线的红光里闪着冷光。
通风管道里的瓦斯味越来越浓,赵峰似乎没察觉,还在滔滔不绝:“你以为你爹是好人?他当年为了拿到账本,睡了赵山河的情妇;你爷爷更不是东西,为了让计划进行,故意把你娘送进精神病院……”
“闭嘴!”林北猛地冲了过去。
赵峰显然没料到他敢在红外线网里动,慌忙挥刀去挡。液压钳的金属茬擦着他的手腕过去,带起串血珠。他痛呼一声,拆信刀掉在地上,正好落在红外线网上,瞬间爆出团火花。
瓦斯遇火,轰然爆炸。
林北在火光炸开的前一秒,扑过去拽住二叔的衣领,将他拖出防爆门。背后的热浪燎得头皮发麻,他听见赵峰的惨叫被爆炸声吞没,还有那些保险箱崩裂的巨响——龙巢,真的成了巢穴。
二叔靠在墙上,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看着林北,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过来,是另一半龙纹玉佩。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正好组成条完整的龙,龙眼睛的位置,赫然是两颗血红的宝石,和龙巢保险箱上的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钥匙……”二叔的声音气若游丝,“去……江底……”
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江底?难道爷爷说的“龙穴”,根本不是档案馆,而是江底?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二叔突然推了林北一把:“走!”他从腰间摸出个手雷似的东西,拉掉保险栓,“告诉……你娘……我对不起她……”
林北被推得踉跄着冲出消防通道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回头看了眼,赵氏大厦的地下三层像被硬生生挖掉块,火光从裂开的缺口冲天而起,将半个江城的夜空都染成了红色。
江风裹着水汽扑在脸上,林北站在江堤上,将两块合二为一的龙纹玉佩握紧。玉佩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烫得像团火。他想起二叔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想起照片背面爷爷的字迹,突然明白“蛇吞龙”的真正意思——蛇不是在等龙钻进蛇口,而是用自己的身体,给龙筑了道最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