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古法橡树糕静卧在玉碟中,深蓝色的胶冻似凝固的星溪,表层凝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霜花,在晨光里泛着幽冷的光晕,隐隐透着股陈旧的木质气息 —— 那是早年伊甸人尝试融合古木纤维制作糕点的痕迹,如今尝起来,只剩时光沉淀的涩味。
亚诺斯和狄安娜相视苦笑时,喉结与脖颈同时下意识地瑟缩,连指尖捏着的银叉都微微发颤 —— 那糕点的 “厚重感” 几乎要顺着视线钻进味蕾,在舌尖提前漾开一股混杂着木屑与陈蜜的滞涩。
“在你们开始享用这份‘时光的沉淀’之前……”
两小只同时抬眼,便见塞勒涅的银发在晨光中流淌如月光织就的瀑布,她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又深了几分,紫罗兰色的眼眸里跃动着毫不掩饰的、属于 “观戏者” 的愉悦,像有细碎的星子在眸底闪烁。
“我很好奇,” 她的声音轻柔得似风拂银铃,尾音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当亚诺斯说出‘发力技巧是狄安娜姐姐教我的’时,你们各自在心里盘桓着什么念头?”
狄安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雀鸟,立刻脆生生抢答:“我在想这个臭弟弟居然敢卖我!” 话音里的懊恼让她耳尖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像沾了晨露的樱花,手指却下意识地绞了绞丝绸袍角 —— 那是被戳中心思时才有的小动作。
亚诺斯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银叉,小声反驳:“是姐姐先‘出卖’我的……” 他看向塞勒涅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敬重,尾音自然带上 “长姐” 的称呼,“长姐也看到了,她先告状说我用技巧反击的。”
塞勒涅轻轻摇头,银发随之晃出细碎的光斑:“不,我问的是那一瞬间 —— 亚诺斯开口前的那半瞬心跳里。”
她优雅地向前一步,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亚诺斯面前的橡树糕,惊得他眼皮猛地一跳,银叉差点从指间滑落。
“你,亚诺斯,在那口气凝在喉间的刹那,是不是在想 ——” 她的声音忽然染上一丝狡黠,像月光下悄悄探头的狐狸,“‘既然要面对这份难咽的 “沉淀”,那就拉着她一起’?”
亚诺斯猛地睁大眼睛,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得通红,像被晨光烫透的云絮,连带着脸颊都泛起了薄红。他攥紧银叉,没再反驳,只低低地喊了声:“长姐……” 那声回应里,藏着被说中心思的窘迫。
塞勒涅的目光又转向狄安娜,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所有伪装 —— 她太清楚这孩子的小心思,打从看到橡树糕的第一眼,狄安娜就怕得直缩脖子,方才更是想把糕推给亚诺斯,哪会真愿意看着自己人受罚,不过是孩童式的 “先把麻烦推出去” 的侥幸。
“而你,我亲爱的狄安娜,” 塞勒涅的语气带着点促狭,却精准戳中要害,“在听到弟弟那句话之前,是不是还藏着一丝‘幸好只有亚诺斯要面对这份 “沉淀”’的窃喜?”
狄安娜的紫眸瞬间瞪得像两颗圆润的葡萄,张了张嘴,却只漏出一声短促的 “唔”—— 被说中心思的窘迫让她耳朵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下意识地攥紧了塞勒涅的袍角,指尖都泛了白,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慌乱:“姐姐,我没有…… 我只是、只是觉得弟弟不该乱说话……”
“看,” 塞勒涅的唇角弯起一个优雅又带着戏谑的弧度,指尖轻轻刮了下狄安娜泛红的耳尖,“连辩解都没了底气。”
她轻轻挥手,两杯散发着清甜花香的百花蜜露凭空浮现,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晃出细碎的光纹,香气混着晨露的微凉在空气里漾开,瞬间冲淡了橡树糕的滞涩气息。
“从你们清晨在床榻上嬉闹的那一刻起,我就料到了结局。” 塞勒涅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像冰雪初融时的溪水,清透又带着点暖意,“亚诺斯会试图反击,狄安娜会先把麻烦推出去,而最后…… 你们定会把对方拉进同一个‘困境’里。”
亚诺斯终于找回了完整的声音,看向塞勒涅时眼神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茫然:“长姐……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
“伊甸园的时光太过漫长,” 塞勒涅的眼中闪过一丝俏皮的光,像藏了颗细碎的星辰,“总要找些有趣的事来消磨。而看你们两个小家伙互相‘拉扯’,实在是件…… 相当愉悦的事。”
狄安娜不可置信地看着塞勒涅,尾音都带了点颤,拉着她袍角的手又紧了紧:“姐姐!所以这一切都是您设计好的?连橡树糕也是?”
“哦,这个倒不是。” 塞勒涅优雅地否认,指尖却若有似无地划过狄安娜那缕依旧倔强上翘的银发,“惩罚是真的,毕竟对姐姐不敬,总要付出点代价。只是…… 过程比我预想的还要精彩些。” 她又点了点亚诺斯依旧泛红的耳尖,“现在,享用你们的早餐吧。记住这个教训 —— 下次想把麻烦推给别人时,先确认姐姐有没有在暗处看戏。”
她的身影刚要融入晨光,狄安娜却突然眼珠一转,像有星光在眸底炸开。她悄悄把自己的玉碟往亚诺斯那边挪了挪,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嘀咕:“弟弟,你帮我尝一口,要是真的很难吃,我们就一起求姐姐少罚几天好不好?”
亚诺斯还没反应过来,狄安娜已经捏着一小块橡树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嘴里送 —— 那胶冻刚碰到舌尖,一股冰凉又带着陈旧木屑的涩味就猛地炸开,粘腻的质地像融化的树脂,死死粘在口腔黏膜上,连呼吸都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滞涩。
“唔!” 亚诺斯猛地皱眉,下意识地想吐,却被狄安娜用手轻轻捂住嘴:“咽下去咽下去!这样才能证明它真的很难吃啊!”
他艰难地把那块糕咽下去,喉咙像被粗糙的木渣刮过,连带着鼻腔都泛起点酸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还没等他缓过劲,狄安娜已经拉着他的手腕跑到塞勒涅面前,晃着她的袍角撒娇:“姐姐你看!亚诺斯也觉得难吃!他都咳了!你看他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亚诺斯站在旁边,嘴角还沾着点深蓝色的糕屑,喉咙里的涩味还没散,只能无奈地看向塞勒涅,声音带着点沙哑:“长姐…… 确实,口感不太好。”
塞勒涅看着亚诺斯泛红的眼角和狄安娜那副 “抓着救命稻草” 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指尖轻轻一点狄安娜的额头:“小机灵鬼,就知道你会拉着亚诺斯一起求情。” 她转身走向桌边,指尖在空碟上轻轻一拂,一杯带着草木清香的清泉便出现了,“先给亚诺斯漱漱口吧,看把我们的小弟弟呛的。”
狄安娜立刻接过清泉递到亚诺斯手里,脸上堆起甜笑:“那姐姐是不是可以少罚几天呀?就一天!就一天好不好?”
“不行哦。” 塞勒涅摇了摇头,却在狄安娜垮下脸的瞬间补充道,“不过,要是你们今天在万语花园的早课上表现好,芙萝拉说你们认真学会了辨识植物能量,我可以考虑把橡树糕换成星辰莓酱。”
狄安娜的眼睛瞬间亮了,拉着亚诺斯的手用力点头:“我们肯定认真!亚诺斯你说对不对?”
亚诺斯刚漱完口,喉咙里的涩味终于淡了些,看着狄安娜雀跃的模样,无奈又好笑地点头:“对,我们会认真的。”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 “簌簌” 声从树屋窗外传来。只见一片巴掌大的湛蓝叶片从晨光里飘进来,叶片边缘缀着细碎的银粉,中间卷着一卷同样湛蓝的信纸,叶片下方还悬着一只指甲盖大小、通体透明的萤火虫 —— 它的光晕里竟隐隐映着芙萝拉的轮廓,像把星光揉进了萤火里,正是万语花园特有的 “风语信使”。
那叶片轻轻落在亚诺斯的橡糕碟沿,萤火虫晃了晃光晕,发出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像用银铃磨过的砂糖:“亚诺斯,狄安娜,芙萝拉大人请你们即刻前往万语花园上早课 —— 晨光正好,她要教你们辨识不同植物在晨露中的能量波动呢。”
狄安娜一听 “早课” 和 “晨光正好”,瞬间把橡树糕的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拉着亚诺斯就往门外跑:“快走快走!迟到了芙萝拉姐姐该等急了!要是学不好,星辰莓酱就没啦!”
亚诺斯被她拽着,回头看了眼塞勒涅,见长姐正对着他们的背影轻笑,指尖还在轻轻敲击桌面 —— 那模样,分明还在 “看戏”。他无奈地摇摇头,却也忍不住跟着加快了脚步。晨光透过树屋的枝叶筛下,在他们周身洒下斑驳的光点,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枝头栖息的光羽鸟。
身后,塞勒涅望着他们的背影,目光里满是纵容的笑意 —— 这对小共犯的 “小聪明”,从来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而万语花园里,晨光中的草木正散发着最鲜活的能量,又会给这对小冤家的早课带来怎样的新体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