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白枫和帕特莱顿向团长打听赤瞳兵江畔的下落,已经过了几个月。
希斯特利亚的冬日裹着寒气降临,新年的脚步近了——帝都正浸在一片虚假的祥和里,筹备着一年一度的跨年大典。张灯结彩的绸带缠满街灯,酒馆的玻璃窗映着暖黄的光,人人都在盼着那夜的烟花与狂欢。
可这欢声笑语穿不过西线的硝烟,帝国与西方三国联盟的战事,正像冬雪般越积越沉。
联军的兵员像潮水般涌,希斯特利亚虽靠着吸纳善战氏族充作先锋,士兵单兵战力占优,却架不住三面合围的困局。战线一点点往回缩,盟友的脸色越来越冷,援助的物资也断了大半。
如果再这样下去,艾丽西亚和平成公国两个盟国将会下场应战,帝国也将不会在战后获得八九成的权益,这场战争也就成了“亏本买卖”。
压力顺着前线的铁丝网爬回后方,征兵的告示贴满了街角,税官敲家门的频率也密了——白枫和帕特莱顿如今也得帮着处理这些事,军装的肩章上,多了几分与战场无关的沉重。
仕途上,两人倒走了不同的路。白枫性子沉,依旧是代理督察长;帕特莱顿活络,成了正式督察,马上要接管西北区。这意味着即便再被轮换上前线,至少也是中校军衔,不用再像从前那样,把命拴在枪膛上赌。
蔷薇咖啡成了白枫常待的地方。他和江沁妍的话渐渐多了,临近跨年,他更是天天来帮忙,搬货、擦窗、挂装饰,忙得像店里的半个伙计。
帕特莱顿每次撞见,总爱用胳膊肘捅他:“说实话,你对我们店长没点别的心思?”
白枫头也不抬地擦着咖啡杯:“少胡扯,我和你不一样。她是我在这儿……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
“‘为数不多’?”帕特莱顿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笑,“那你可真是个没朋友的小孩。”嘴上调侃,手却没闲着,抓起一旁的彩带就往门框上缠。
跨年日终于到了。帕特莱顿提前收了工,开着军用车冲到蔷薇咖啡时,白枫、江沁妍,还有她的闺蜜多拉黛尔已经在等了。
四人早约好,要一起跨年。
夜幕落下来,咖啡店挂出“今日歇业”的木牌。
几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梯子爬上楼顶,朝着城市中央那片亮堂堂的王政皇宫望去。风里飘着远处的喧闹,每个人都在等,等新一年的第一簇烟花炸开。
“今天晚上,本小姐决定大发慈悲,跟你们说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什么?”江沁妍轻轻鼓掌,第一个捧场。
“也没别的,就是我们的江大店长小时候把掉在地上的桂花糕偷偷捡起来吃的故事!”
帕特莱顿抿着嘴巴,白枫也瞪大了眼看着江沁妍,江沁妍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这种东西要提前问过我…”
多拉黛尔甩开她的手,“噗哈哈哈…可是,我已经说完了…”
“嗯?对诶…不对!多拉真卑鄙……”
白枫心里暗自疑惑着,为什么她能渐渐开朗起来这件事,居然会让自己心里有点愉快。
“糟了!”多拉突然拍了下大腿,脸色慌张,“我有样重要东西没拿……完了完了。”
“晚点再去不行吗?”江沁妍拉她,“焰火秀马上开始了。”
“不行啊,那是……”多拉咬了咬唇,索性说了实话,“是给你们三个的礼物!沁妍不用解释,关于你们,我准备了好久的。之前总把你们当拐骗我家小公主的坏人,想趁今晚道个歉。我去去就回,自行车好像没锁!”
白枫和帕特莱顿对视一眼,干笑着挥手:“快去快回。”
多拉黛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楼顶只剩三人。风更凉了,远处的倒计时声隐隐约约飘过来。
“怎么还没回来?”江沁妍望着楼下的巷口,有点着急。
“不等了,要开始了——”帕特莱顿话音刚落,远处的人群已经开始倒数:“十,九,八……三,二,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预想中的绚烂没炸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不是烟花的脆响,是白磷弹灼烧空气的嘶鸣,混着塑胶炸弹沉闷的爆响。
刹那间,全城的灯都灭了,连皇宫那片辉煌的光海也骤然沉入黑暗。东南区的方向,石匠街的位置,火光猛地蹿上夜空,像条燃烧的巨蛇。
紧接着,枪声、尖叫、流弹划破黑暗的曳光,从远处的房屋里泼洒出来。
“敌袭!”帕特莱顿大吼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宪兵呢!”
“庆典上早就喝得大醉了吧,导弹,先隐蔽好。”白枫还是保持着镇定。
“什么?敌袭?在帝都?”江沁妍捂着嘴巴,很难相信战争真的重新降临在眼前。
“嗯,这种级别的袭击基本上就是政变了,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回宪兵总部,那里是那一边的都还不知道。”白枫抹抹脑袋。
帕特莱顿拍拍江沁妍的肩膀,“江小姐,别慌张,有我们在。但是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石匠街!”江沁妍的声音陡然发颤,脸色惨白,那飞弹就要坠落在那片区域了,“多拉还在那边!我得去找她!”她转身就要冲下楼。
“江小姐!危险!”帕特莱顿一把没拉住江沁妍,急得大喊,“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去车上拿武器,我们一起去!”
白枫没说话,已经转身冲下楼梯。几秒后,楼顶传来他拉动枪栓的脆响——他直接从店里取了枪,身影瞬间消失在楼下的夜色里。
谁都没说破,这场跨年夜的爆炸,是蓄谋已久的政变。帝国没能把内部的矛盾全推给战场,那些积压的仇恨,终于在今夜,撕开了温柔的伪装。
复仇开始了,赎罪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