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的雨雾不听指令,被天空肆意挥霍着,江沁妍全身都被淋湿了,其他游击队员也一样,浑身跌着水滴,雨污与泥渍沾满了他们的深灰色外套。
枪声渐远,却并未停歇,接收到通讯兵讯息的帝国东部战区部队第223旅和028装甲独立团已在往游击队上报的地点赶去,深灰色天空轰鸣着,抬头一看是五架帝国“野天鹅”战机掠过,大口径机炮嘶吼着朝游击队刚刚突出重围的地方冲击。
“是部队增援,终于可以保证安全了吗。”布兰德擦擦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雨水,松了一口气。
各小队化整为零穿插着撤离方才的战场,布林格的队伍则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山间小村。小村是这附近少有的平地,也有着荒废的田地和花园——江沁妍在花园里发现了肆意攀延的蔷薇花,便决定在花园的工具小屋里稍作休息。布林格等人则进入荒废的村舍里清点弹药和人数。
“除了江沁妍在外面,所有人都进来了?”布林格听到大家的报数后瘫坐在地上,“虽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但好在没有伤亡。”
“只是我们没打罢,大哥,那个白枫说彭川和古德里奇他们都……”布兰德接上话。
布林格双拳握紧,“这就是……战士的宿命,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勇气……不说这个了,保持警戒,我们的目标是存续力量,到了部队里硬仗有的是。”
布林格命令全部队员轮流放哨,队伍至少在这里充当哨塔的作用,可以汇报敌军动向。
布林格去到花园里,找到江沁妍,她正屈膝蹲在花径中嗅着一朵鲜红的蔷薇,雨滴打在她的身上。他交给江沁妍一把手枪,“有情况时我们顾不上你,这里,保险打开,再上膛,对着敌人扣扳机就行。”布林格又看了看她身上挂着的那把老旧战刀,“这个可保护不了你。”
江沁妍没说话,只是接过手枪,鼓捣着保险销。
“江小姐,你现在……”布林格正想深入了解这个神秘又寡言的女孩,哨兵却跑过来,“布林格队长,西南202高地方向来人了,步战车和轮式突击炮……人数的话……雨太大树太密我也数不清,反正是几倍于我……”
“切,这群狗皮膏药,居然这么快。”
“那我们……”哨兵担忧着,通讯兵又跑过来,“队长,收到白枫他们的来电,他们正在往我们这边靠拢,没有追兵。”
布林格眉头舒展了,“那就等白枫来之后我们统一部署,莱特,再尽量摸清楚人数,然后赶紧向大部队上报这一群人动向。我们在这附近就近分散部署,不实在不行就打!”虽然嘴上不说,布林格内心已经认同了那个特种机动营来的精锐的指挥能力。
“来了!不是白枫,是敌人——”布兰德跑来通报,“只有五百米了。”
“迎击,不能让他们进入纵深作战包围大部队。”布林格果断下令。
轮式突击炮和步战车在林间小路上轰鸣着驶来,后面跟着两串深绿色军服的斯科特部队。待到那串长龙进入这个废弃村庄,“先放战车过去,再前一些,再放一些——开枪!”布林格大吼着扣动冲锋枪扳机。
队员西亚卡姆将炸药包精准地投至半履带步战车身下。“履带断了!步兵跟上来了!”西亚卡姆趴在石磨后大喊,枪管烫得冒烟。身旁的赵鹏突然将手榴弹塞给他:“炸右边掩体!”
穿甲弹瞬间撕裂空气。赵鹏猛地把西亚卡姆推开,半个肩膀炸开血花。他举枪连射,胸前防弹插板渗出血迹,转身将爆破弹砸向装甲车。爆炸气浪掀飞他的身体,他栽进废墟再没动弹。
“赵鹏!”西亚卡姆嘶吼着要冲出去,小腿却被流弹击穿。几个步兵端枪逼近时,他拽出手雷拉环,咧嘴一笑扑向敌人。轰然巨响中,石磨处腾起血雾,碎布片溅在布林格头盔上。
“快走!”布林格拽着受伤的莱特踉跄后退,布兰德紧跟在侧。装甲车履带碾过瓦砾的轰鸣越来越近,回头望去,巷道里再也没有西亚卡姆的身影。雨水将人的血液浸润在钟塔废墟上,破碎的十字架滴着血珠,远处步兵的喊杀声像潮水般涌来。余下的队员们踩过战友温热的血迹,枪管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最后一道防线。
“等等,江沁妍呢?”布兰德拍着大哥的肩膀。
“可恶,那个花园里。”布林格指着右前方那个破败的木栅栏大门。
此时的江沁妍抱着战刀,掐着手枪,颤抖着缩在工具屋的角落。
“怎么办,过去那里太危险了,可是丢下她这种事……”布林格嘴里喃喃道,突然有一只手拍在他肩上,布林格一激灵,迅速转身枪口对着那人——原来是白枫。白枫双手迅速举起,“布林格队长……”
“呼,是你啊,终于来了,我还……”话没说完便被白枫打断,“江小姐呢?”
布林格说出了事情原委,白枫随机抽起冲锋枪和戴维斯往花园工具屋摸过去,他知道自己带众人营救一个非战斗力是错误的,只得单刀赴会,戴维斯则早已把白枫视作新队长,不再过问便随他去了。
几人望着白枫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是有惭愧还是其他,反正便是堵堵的。
摸到花园,已经有十几名敌军在那里逐一排查各个角落,以防有活人——马上就要到工具屋了。
白枫握右拳举手又展开,示意分开朝目标前进,两人都从工具屋后面进入,这人数比,一但碰面就会出人命。
江沁妍隔着破洞木板观察着外界敌人的动向,他们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江沁妍的心脏跳得就一点点变快。她捂着嘴巴,豆大的汗珠黏连了她的鬓发,死亡的恐惧正在降临——一切正如那天晚上在蔷薇咖啡——一切正如十几年前晚上在自己的家里——江沁妍酸涩红润的鼻头又嗅到了鲜血与死亡的气味。“我要死了。”她不敢再往下想,脑海里这四个字却在游荡。
两个斯科特人朝工具屋走来了,五十米……四十米……大雨笼罩下深绿色军装颜色变得更深,就像渐深的死亡的深渊。突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那两抹深绿色身后出现又迅速躲在残垣断壁后,深绿色随即无声倒下,没有任何挣扎,只有两道带血的银光从他们身体刺出——看着白枫坚毅的眼神,江沁妍眼泪终于涌出,但江沁妍并未得救,一串子弹向两人藏身的断壁后射来。——“有活的,帕克和里昂倒了!”
“糟了——还是被发现了吗……”戴维斯咬着后槽牙。
两人一个翻滚躲在掩体后面。
江沁妍又捂着嘴,赤红的瞳孔不住颤抖着。
——“梦里的场景,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