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了狼爪中队阵地，战壕中的小油灯全都熄灭了，醒着的只有岗哨和克里斯汀——他又在那等着江沁妍。
“我说过您不需要每次都等我。”
克里斯汀抹抹脑袋打了个哈欠，“顺便而已，”他抿了一口杯中的冷茶，转身向营帐里走去，又突然停下脚步，“作战的事我已经接到了命令，中尉也要好好准备。”
“是。”江沁妍也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沁妍就被门帘外的嘈杂声吵醒了，江沁妍揉着眼睛掀开门帘，冷冽的晨风瞬间灌进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今天比昨天冷多了。天还蒙着层深灰的雾，东方只泛着一点极淡的鱼肚白，战壕里却已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狼爪中队的士兵们正围着篝火忙碌，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覆着薄霜的战壕壁上，像跳动的剪影。最靠近帐口的几个士兵正蹲在地上擦步枪，布片在枪管上反复摩擦，发出沙沙的响。
一个新兵手忙脚乱地给手榴弹拉环系麻绳，绳结总也系不紧，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结着霜的泥地上，瞬间凝成小冰晶。江沁妍走过去，指尖捏住麻绳两端，三两下就打了个紧实的防滑结：“系松了容易勾到装备，你会带着周围的人一起死。”新兵愣了愣，赶紧点头，耳尖红得像火把的光。
不远处，克里斯汀正站在战壕顶端的土坡上，金发被晨露打湿，贴在额角，手里攥着卷皱巴巴的地图，正跟几个小队长交代着什么。他的军靴踩在薄霜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偶尔抬手比划进攻路线时，袖管滑落，露出小臂上一道浅疤。看到江沁妍，他挥了挥手，声音裹在风里传过来：“你的外骨骼检查过了吗？昨晚让技工加了块肩甲护甲，别忘了试。”
“我们终于也是在死之前用上外骨骼了啊。”江沁妍走到战壕旁的装备架前，外骨骼的金属壳上还凝着霜，她伸手摸了摸肩甲的新护甲，冰凉的金属触感下，能摸到里面加固的钢片。她弯腰穿上外骨骼，关节处的液压杆发出轻微的嗡鸣，蒸汽顺着接口缓缓冒出，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旁边的通讯兵正蹲在地上调试信号器，电线在泥地上铺成小堆，他抬头冲江沁妍笑：“江中尉，刚才跟阿瑞斯中队通了信号，白队长说他们那边都准备妥了，就等我们右翼跟得上。”
战壕深处，几个士兵正围着一口铁锅煮热汤，罐头里的肉在汤里翻滚，香气混着柴火的烟味飘过来。江沁妍走到土坡上，赤瞳望向远处昂塞尔堡垒的方向，那里还隐在晨雾里，只隐约能看到混凝土城墙的轮廓。克里斯汀走过来，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包装纸在手里窸窣响：“先垫垫，等会儿冲的时候没力气。”他望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声音轻了些。
江沁妍深吸一口气，外骨骼的肩甲护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转头望向阿瑞斯中队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人影，却仿佛能感受到那边同样紧绷的气息。天还裹在深灰的晨雾里，阿瑞斯中队的阵地已亮起淡蓝的冷光——不是中队的篝火，而是外骨骼调试时的能量辉光。溪边的模块化维修站里，机械臂正吊着泛着银蓝的合金装甲，往士兵的外骨骼上拼接，液压杆伸缩时发出“嗤嗤”的蒸汽声，在冷雾里凝出细小的白霜。
白枫站在维修站中央，指尖划过一具外骨骼的肩甲——新加装的菱形护盾泛着哑光，边缘刻着能量传导纹路，“这批次的护盾能抗住改造体的光刃三击，”他抬头对围过来的士兵说，声音裹在机械运转声里，却格外清晰，“推进器别开到最大功率，留着突围时用。”旁边的技工立刻递过便携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比狼爪中队的纸质地图更精准，红色预警线在“核心能量98%”处稳稳停下。
洛迦蹲在战壕顶端的狙击位，手里的“猎隼-III”狙击枪比狼爪的破甲弹型号更精密——枪管上加装了战术导轨，能切换榴弹与燃烧弹，镜筒旁的微型显示屏正同步着堡垒的地形数据。他用麂皮擦着镜头，余光瞥见身后的新兵正熟练调试外骨骼的辅助瞄准系统，那新兵的外骨骼手腕处还嵌着小型脉冲装置，“遇到集群改造体就开脉冲，能干扰它们的光学镜头，”洛迦头也不回地说，“别省着用，帕特给的补给管够。”
刘璃抱着个金属箱在士兵间穿梭，箱里是泛着蓝光的能量核心，比普通电池更小巧，却能支撑外骨骼连续作战四小时。她蹲下身，帮一个士兵更换核心，墨绿的丸子头垂着，指尖避开高温接口的动作熟练得很：“这个核心要卡紧，上次哈克没卡好，推进器半空熄火，差点摔进战壕。”不远处的哈克正扛着定制重机枪，枪管上的散热片是特制合金，比普通型号轻五成，他拍了拍枪身：“这宝贝能连射两百发不卡壳，等会儿让那些改造体尝尝厉害！”
凯特琳则在弹药区整理装备，她手里的连发榴弹发射器比狼爪的手榴弹更具杀伤力，弹舱里装的是破甲榴弹，外壳印着“昂塞尔专用”的标识。她把加密通讯器分发给每个小队，“这玩意儿比狼爪的信号器抗干扰，就算堡垒里有电磁屏蔽，也能保持联络，”她晃了晃通讯器，钢盔下火红的马尾扫过旁边的全息地图——地图上正实时显示着阿瑞斯与狼爪的行军路线，蓝光标注的进攻点比纸质地图更直观。
晨雾渐渐散了些，东方透出淡金的光。白枫登上临时指挥台，外骨骼的关节处亮起淡蓝辉光，他举起通讯器：“各小队检查装备，午后跟狼爪右翼汇合，记住——我们是先锋，精神点，别丢份！”士兵们齐声应和，外骨骼的嗡鸣、武器上膛的脆响、全息地图的蓝光交织在一起，比狼爪中队更精密的装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却透着更足的底气——这场决战，他们早用精良的准备，攥紧了胜算。
当日下午四点左右，在突如其来的寒潮中，多支部队汇合了，在联合部队的各个部分抽取了精锐，随时可以准备武装渗透。正当众人都摩拳擦掌时，天上却掉下了一片片飘零的羽毛——在总攻的前夕，居然下雪了。“开玩笑吧…这还没完全入冬呢。”哈克摩擦着手掌。凯特琳笑着敲敲哈克身上的板甲，“你这肉团子还怕冷啊…”
刘璃则是在往医药箱里面塞各种除药品外的其他东西，照片、明信片、手榴弹、烟雾弹——还有一只玩具熊。“带那么多遗物吗…”洛迦少见地开了玩笑，却是如此不合时宜的。
刘璃白了他一眼，径直向白枫走去，“喂，等下我就跟在你后面，你只管冲，其他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包括帮老大料理后事吗？”凯特琳又开始戏谑了。“你们怎么都这样！我们才不会死呢！”凯特琳的笑容停止了，“也对，我们……一个都不准死哦！特别是你，肉团子，要不然我们会因为吃不完饭而浪费食物！”哈克拍拍肚子，“保证完成任务！”
大家都释怀地笑了起来。江沁妍走到了那一圈人外围，白枫看见了她，“江小姐也会加入我们这先锋的先锋队伍，大家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江小姐可是我们这的单体战力天花板，感觉有了江小姐死不了了啊……”凯特琳拉着江沁妍的手腕。江沁妍没回答，只是干笑着。
众人就这样一直聊到了总攻前，六点半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各小队登上步战车先抵达指定的落车地点，那是一片已经全是灰烬和残垣的村庄群，周围是废旧战壕和烧焦的田野，偶尔点缀着几棵光秃秃又孤零零的树。他们已经开始完全关闭无线电，并减少语言交流了，白枫带着先锋队优先顺着旧战壕一直摸到了距离堡垒两公里的位置，各个部队也开始在预先交待好的点位待命了。
望远镜中的堡垒更加硕大无比，三分钟一组的巡逻哨兵在它身前都显得像一群公仔。雪还在落，细碎的雪片粘在头盔和外骨骼上，没等积厚就被夜风卷走，只在金属壳上留下一层薄白的霜。断垣残壁被雪盖了大半，原本焦黑的墙垣成了灰蒙蒙的剪影，孤零零的枯树枝上挂着雪，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积着薄雪的旧战壕里，发出极轻的声响——刚好盖过外骨骼关节压低的嗡鸣。
白枫半蹲在战壕拐角，右手握拳举过头顶，指尖对着左侧三十米外的断墙晃了晃。那是第一个哨兵的位置，昏黄的手电筒光从断墙后漏出来，偶尔扫过雪地，在地上拖出一道短暂的亮痕。他左手比出“三二一”的手势，洛迦立刻趴在战壕顶端的雪堆里，狙击枪的枪口裹着消音罩，镜筒对准断墙后的人影，哈克则抱着重机枪贴在战壕壁上，枪管微微抬起，瞄准远处另一个火力点的射口。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白枫的外骨骼突然启动辅助推进器，喷出的白汽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像道影子掠过雪地，靴底踩在薄雪上几乎没声音。断墙后的哨兵刚把烟凑到嘴边，就被白枫从背后捂住嘴，匕首顺着颈动脉划过，温热的血滴在雪地上，没等晕开就被新落的雪盖住。哨兵软倒的瞬间，白枫伸手托住他的身体，轻轻放在断墙后，只露出一点头盔的边缘，乍一看还像在警戒。江沁妍紧跟在他身后，赤瞳在黑暗里亮着微光，扫过断墙另一侧的开阔地——那里有个半埋在雪地里的火力点，机枪口对着旧战壕的方向，两个斯科特士兵正缩在里面搓手，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哈气在冷空气中成了白雾。她对着白枫比出“二”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战刀，白枫点头，抬手对着洛迦的方向比了个“牵制”的手势。洛迦的狙击枪先响，消音罩让枪声变成了闷响，一颗子弹擦着火力点的射口飞过，打在后面的断墙上，溅起一片雪。里面的士兵慌了神，刚要抬枪，江沁妍已经踩着战壕壁翻了过去，战刀出鞘时带起一道冷风，没等士兵扣动扳机，刀刃就已经抵住了第一个人的喉咙。另一个人想摸腰间的手榴弹，哈克的消音手枪已经对准了他——枪口的火光被雪映得很淡，子弹穿透胸膛时，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凯特琳和刘璃跟上来，凯特琳蹲在火力点里，手指在机枪的瞄准镜上敲了敲，对着白枫比出“可利用”的手势，刘璃则从医药箱里摸出止血带，快速处理江沁妍手腕上被弹片划到的小口子——刚才清理火力点时，一颗流弹擦过她的袖口，溅起的雪粒混着血粘在战术服上。
白枫刚要抬手示意继续前进，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呜——呜——”警报声从昂塞尔堡垒的方向炸开，紧接着，数道探照灯的光柱突然亮起，惨白的光扫过田野，像巨大的鞭子抽在雪地上。其中一道光柱刚好扫过右侧两百米外的旧村庄，那里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子弹划破夜空的尖啸声顺着风传过来——是另一支先锋队被发现了！“糟了！”哈克低骂一声，重机枪的枪口转向探照灯的方向，“要不要打掉探照灯？”白枫摇摇头，手指快速比划：“来不及了，加快速度，摸进外围铁丝网！”他指了指前方五十米外的黑影——那是斯科特军队的第一道防御铁丝网，上面缠着带刺的铁丝，雪落在上面，反光很淡，不细看几乎看不见。探照灯的光柱开始往这边扫，白枫拉着江沁妍躲进一个被炸烂的房屋废墟，雪从屋顶的破洞往下掉，落在两人的肩膀上。江沁妍的赤瞳盯着越来越近的光柱，战刀握得更紧，白枫则从背包里摸出烟雾弹，手指扣在拉环上——只要光柱扫到这里，就立刻扔出去掩护。
好在探照灯的光柱很快移开，转向枪声响起的方向，堡垒的方向开始传来改造体启动的嘶吼声，金属摩擦的声响在雪夜里格外刺耳。白枫抓住机会，对着队员们比出“冲”的手势，几人贴着废墟的阴影，快速穿过开阔地，来到铁丝网前。洛迦用狙击枪的枪管挑开铁丝网上的卡扣，江沁妍和白枫合力将铁丝网拉开一道缺口，雪从铁丝上簌簌往下掉，落在他们的手套上。刘璃和凯特琳先钻过去，哈克殿后，刚要跨过缺口，远处突然传来改造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光学镜头的红光在雪地里闪着，像追过来的鬼火。
“快！”白枫低喝一声，江沁妍立刻钻进缺口，转身对着身后的方向举起战刀。白枫最后一个跨过铁丝网，刚要合上缺口，就看见两道红光从远处的雪地里冒出来——改造体已经追过来了。
他抬手扔出一颗烟雾弹，灰白的烟雾瞬间在雪地里弥漫开来，遮住了他们的身影。透过烟雾，能看见改造体的光刃亮起淡蓝的光，在烟雾里划出一道道冷痕。白枫对着队员们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几人立刻贴在旁边的混凝土墙后，屏住呼吸，听着改造体的脚步声在烟雾外徘徊，雪落在墙上的声响，此刻竟比改造体的嘶吼更让人紧张——他们终于摸进了昂塞尔堡垒的防御外围，而决战的号角，已经在烟雾外吹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