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艾莉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角。
“等等，艾莉！”
薇尔娜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直直地望着空中盘旋的无人机，幽蓝的左眼仿佛在读取某种无形的数据流。
“它们……在哭。”她轻声说，声音带着孩童般的笃定，“它们的程序很痛苦，像被很多很多手撕扯着！”
艾莉的战术分析模块迅速给出反馈：【目标无人机行为模式符合标准作战协议，无情感模拟程序。建议立即摧毁。】
但薇尔娜已经向前迈了一小步。
她摘下那只巨大的机械手套，将裸露的掌心对准无人机群。
“不怕不怕，”她用修复生锈玩伴时那种温柔的语调说着，“让我看看哪里生病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最先锁定她们的那架无人机突然在空中剧烈颤抖起来，红色的扫描光斑变得混乱不堪。
另外两架也像没头苍蝇般开始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里……和这里……”薇尔娜的手指在空气中轻点，仿佛在触碰看不见的伤口，“线路都缠在一起了。”
她转向艾莉，眼睛亮晶晶的：“它们不是坏孩子！只是程序打了死结！”
艾莉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能解释眼前现象的记录。但她看见——
三架无人机像被驯服的蜂群，缓缓降落在断壁上，危险的瘫痪枪管无力垂下，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温顺的蓝光。
薇尔娜小心地靠近，轻轻抚摸其中一架的装甲外壳：
“你看，它们只是迷路了。”
她回头对艾莉露出灿烂的笑容，脸上还沾着刚才紧张时蹭到的机油：
“我们可以带它们一起走吗？我保证会修好这些乱糟糟的程序！”
艾莉沉默地看着在薇尔娜手下变得温顺的杀戮机器，又看向少女期待的眼神。
战术腰带里那卷银传导线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新指令更新：守护她的笑容，包括她想要守护的一切。】
“可以。”
她收起脉冲手枪，轻声回应。
这是她成为骑士后学会的第一个词语，也是她背离所有程序逻辑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薇尔娜高兴极了，她像对待新朋友一样，轻轻拍了拍那几架无人机的金属外壳，然后开始在自己的宝贝背包里翻找起来。
“让我看看……要用哪一根线比较好呢？”她小声嘀咕着，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数据线，对着无人机比划着。
艾莉则保持着高度警惕。她看着那三架暂时安静的“清道夫”，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数据流飞速闪过。【风险并未解除。无人机核心指令仍隶属于‘净穹’，临时安抚状态不稳定。】她冷静地分析着，脉冲手枪虽已收起，但手指仍停留在最便于快速拔枪的位置。
“找到了！”薇尔娜选了一根细长的、闪着银光的线，“这个应该可以！”
她小心翼翼地用那根线，将三架无人机像串珠子一样，轻轻地连接在了一起。
然后，她闭上眼睛，戴着巨大机械手套的右手轻轻按在领头那架无人机的传感器上。
“要听话哦，”她像在哼唱一首没有旋律的歌谣，“跟着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艾莉观察到，无人机指示灯的闪烁频率逐渐同步，那种攻击性的红色扫描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稳定的蓝色光芒。
它们安静地悬浮在薇尔娜身后，如同三只被驯服的铁鸟。
“搞定啦！”薇尔娜拍拍手，小脸上满是成就感，“它们现在是我的新伙伴了！我叫它们……‘小灰’一号、二号和三号！”
艾莉沉默地点点头。她看着薇尔娜兴高采烈地给冰冷的杀人机器起名字，看着她用彩色数据线在无人机的外壳上系出笨拙的蝴蝶结。
这完全不符合任何战术逻辑，却奇异地……让她核心深处那“未定义资源占用”的感觉，变得舒缓了一些。
“我们快去看看那个避难所吧！”薇尔娜迫不及待地指向广场中央，“有小灰们帮忙，说不定能更快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有无人机在空中的视野，确实能大大降低被伏击的风险。艾莉迅速重新评估了计划。
“可以。但需保持警戒。”她言简意赅，“我先行，你与我保持五米距离，无人机在侧翼侦察。”
“嗯！”薇尔娜用力点头，紧紧跟在艾莉身后。
她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断壁，进入开阔的广场。三架“小灰”无人机分散开来，在低空盘旋，蓝色的扫描光斑掠过废弃车辆的间隙，将实时画面传回。
有了空中视野，艾莉很快规划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她们避开了一些可能隐藏危险的地面障碍，快速向那个半埋的避难所舱体靠近。
越是靠近，越能看出这个舱体的不同。
它的金属外壳虽然锈蚀，但结构出人意料的完整，尤其是那扇被暴力撬开的舱门，边缘还残留着清晰的工具痕迹。
“看起来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过。”艾莉在舱门前蹲下，仔细检查着痕迹，“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
薇尔娜有些紧张地抓住艾莉的衣角：“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概率存在。”艾莉站起身，脉冲手枪再次出现在手中，“你跟在我身后，保持安静。”
她率先侧身进入了黑暗的舱门。薇尔娜深吸一口气，对空中的“小灰”们做了个“待命”的手势，也赶紧跟了进去。
舱内空间不大，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金属混合的气味。借着头顶破洞透进来的微光，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狼藉。
储物柜被翻倒，设备被拆解，显然已经被搜刮过不止一次。
“看来没什么好东西了……”薇尔娜有些失望地踢了踢脚边一个空罐头。
艾莉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她的传感器捕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信号，来自一个半埋在杂物下的、损坏的控制台。
她走过去，清理开杂物，露出控制台的面板。屏幕是碎的，按键也大多失灵，但在面板下方的一个隐蔽插槽里，一截断裂的、闪烁着银光的细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银传导线。
而且看规格和纯度，远比她战术腰带里的那卷要高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是“小灰”无人机发出的！
艾莉猛地转头，只见舱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五个身影。
他们穿着破烂的拼凑护甲，手里拿着改装过的粗劣武器，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嘿！里面的小老鼠！”为首的一个疤脸男人粗声粗气地喊道，“把你们在里面找到的好东西，还有那几架漂亮的无人机，都交出来！说不定老子心情好，能留你们个全尸！”
薇尔娜吓得脸色发白，紧紧缩在艾莉身后。
艾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静地评估着局势。【敌人数量：5。装备：低劣。威胁等级：中。环境：狭窄，不利于闪避。优先事项：确保薇尔娜安全。】
她缓缓举起脉冲手枪，紫罗兰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冰冷如初。
“警告。”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立即离开。否则，清除。”
疤脸男人和他同伙发出一阵哄笑。
“就凭你一个小丫头和几架破无人机？兄弟们，上！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匪徒们叫嚣着冲了上来！艾莉瞬间计算出了最佳反击路线——
但有人比她更快。
只见薇尔娜突然从艾莉身后探出头，对着空中的“小灰”们大喊：
“保护我们！”
三架无人机如同接到神圣指令的守护天使，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但它们没有使用致命的武器，而是如同三颗精准的银色流星，猛地俯冲下来！
一号机撞飞了疤脸男人手中的武器；
二号机用旋翼搅起漫天尘土，遮蔽了敌人的视线；
三号机则灵巧地绕到后方，用电流干扰了另一个匪徒的改装义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匪徒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薇尔娜看着眼前的一幕，异色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紧紧握住胸前的小铁牌，轻声对艾莉说：
“这次……轮到我来保护大家了。”
艾莉静静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娇小身影，看着在她指挥下翩跹起舞的钢铁飞鸟。
她缓缓放下了举枪的手。
【观测到新的可能性——】
【守护，也可以是共同完成的誓言。】
在她不曾察觉的刹那，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映出了比星光更温柔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