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终于随着那个青蓝色身影的离去而消散,但研发部办公室里残留的冷气,依旧让所有人觉得仿佛置身初冬的清晨。
空调那点微弱的暖风,此刻努力地吹着,却像是在给一个巨大的冰箱做除霜,杯水车薪。
安韩束瘫在椅子上,裹着李胖子贡献出来的一条备用薄毯(聊胜于无),依旧控制不住地哆嗦。他脸色发青,嘴唇微紫,额头上那个清晰的、带着点微红的手印像个耻辱勋章,大腿部位的裤子湿冷僵硬,感觉像是刚在冷冻库里坐了一上午。
“老安…喝口热水?”李胖子端着一杯刚从饮水机接的热水,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生怕再刺激到这位可怜的“速冻受害者”。
安韩束伸出颤抖的手,接过杯子,牙齿磕着杯沿,“咯咯咯”地勉强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水流划过冻僵的食道,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谢…谢…”他声音抖得厉害。
办公室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靠近门口的几个同事,刚才被冻得够呛,现在正抱着保温杯小口灌热水。
稍远点的,虽然没被直接冻伤,但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冷热交替,喷嚏声开始此起彼伏。
“阿嚏!”
“阿嚏!”
“嘶…完了,真感冒了…”
整个研发部笼罩在一片“冻后余生”的低气压和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中,气氛诡异又凄凉。
终于,煎熬的上午过去了。午休的铃声仿佛天籁响起。
“午休了!快走快走!”
“赶紧出去晒晒太阳!我要冻死了!”
“外面热死也比这里强!”
众人如同逃难般,迫不及待地涌出办公室,冲向电梯和楼梯间。
食堂和大楼外的阳光地带,成了这群刚从“冰窖”里爬出来的人的唯一救赎。
安韩束在李胖子和赵凯的一左一右“搀扶”(其实是怕他腿软摔跤)下,也脚步虚浮地随着人流往外走。
他裹紧了那条薄毯,像个刚被捞上来的落水者,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大楼一层的中庭阳光充足,暖洋洋的。劫后余生的人群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热度的空气,纷纷舒展开身体,仿佛要晒干一身寒气。
安韩束找了个有阳光的长椅,瘫坐下去,闭着眼感受阳光的温暖,感觉冻僵的骨头缝都在贪婪地吸取热量。
就在这时。
“束束?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带着关切和浓浓困惑的温柔女声响起。
安韩束艰难地睁开眼。
只见安清婉正站在几步开外,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还有他旁边一群看起来蔫了吧唧、喷嚏连连的下属。安清婉身边还站着一位气质雍容、面带温和笑意的中年美妇,以及…那个差点把他送走的罪魁祸首——南秋鱼!
南秋鱼依旧是那身简单的白裙,青蓝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泽。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母亲身边,冰蓝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贪婪晒太阳的人群,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这个炽热的“大火球”。
她的存在,让周围一小圈区域的温度都无形中降了几度。
安清婉快步走到安韩束面前,弯下腰,伸手就想去摸儿子的额头:“你这孩子!脸怎么这么白?嘴唇都紫了!感冒了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语气满是焦急和心疼。
安韩束下意识地一缩脖子,眼神惊恐地瞥了一眼安清婉身后那个青蓝色头发的身影,冻伤的额头还隐隐作痛呢!“没…没感冒!妈!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虚…” 他可不敢说被你朋友的闺女物理降温降过头了!
旁边的李胖子实在憋不住了,指着安韩束额头那个还没完全消退的微红手印,又指了指旁边表情平静的南秋鱼,又指了指自己和其他搓胳膊打喷嚏的同事,压低声音。
带着劫后余生的控诉:“安姨!安总!不是感冒!是…是冻的!您闺女那位朋友…降…降温降得太给力了!” 他把“给力”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安清婉一愣,顺着李胖子指的方向,看到了儿子额头上那个不算明显的印子。
她又看看一脸无辜站在旁边、自带降温气场的南秋鱼,再看看周围一群蔫头耷脑、明显被冻得不轻的员工,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啊…这个…” 安清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哭笑不得,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挚友——那位气质雍容的美妇,雪女一族的族长,南秋鱼的母亲。
雪女族长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无奈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安清婉的手背,对自家闺女招了招手:“秋鱼,过来。”
南秋鱼听话地走了过来,冰蓝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母亲。
“秋鱼,跟妈妈说,你刚才是怎么给这位哥哥降温的?”
雪女族长的声音温柔,带着循循善诱。
南秋鱼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冰晶扇动。她看了看坐在长椅上、裹着毯子、眼神复杂的安韩束,又看了看母亲,然后用她那特有的、空灵平静的语调,毫无波澜地陈述道:
“哥哥很热。我坐他身上,捂他额头,帮他降温。”
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员工们,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坐身上?!捂额头?!这是降温还是谋杀?!
安清婉扶额。
雪女族长也露出一丝无奈。
李胖子和赵凯嘴角抽搐。
南秋鱼似乎没察觉到周围人的反应,她看着安韩束那副惨状,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数据反馈的波动。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思索,然后非常认真地、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困惑,对自己的母亲补充道:
“他一开始没反抗,我就以为不够凉快…所以,加大了一点力度。”
加大了一点力度?!
安韩束听着这轻描淡写的“一点力度”,回想起刚才那差点把他灵魂都冻出窍的极致冰寒,还有那迅速流失的知觉,一股悲愤交加的情绪直冲脑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就说刚开始感觉还能忍一下(其实已经冻傻了),后来那股寒意突然暴涨!原来是因为他没反抗?!他当时是冻得根本动不了啊姐姐!
“噗…”旁边的李胖子第一个没忍住,捂着嘴把脸扭到一边,肩膀疯狂抖动。
赵凯也绷紧了脸,抬头望天。
周围偷听的同事表情更加精彩了,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安清婉看着儿子那副生无可恋、悲愤欲绝的表情,再看看一脸天然呆、还在认真解释操作过程的南秋鱼,简直哭笑不得。
她连忙打圆场:“哎呀秋鱼!你这孩子!降温不是这么降的!你看把人家冻的!”
南秋鱼闻言,冰蓝色的眼眸再次看向安韩束。目光在他青白的脸色、裹紧的毯子、以及额头那个印子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降温”的最终效果。
“你好像确实…凉快了?”
安韩束:“……”
他看着南秋鱼那双纯净无辜、仿佛在等待五星好评的冰蓝色大眼睛,感觉胸口那股悲愤之气堵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他裹紧了身上的薄毯,吸了吸因为寒气刺激还有点发痒的鼻子,迎着南秋鱼“求反馈”的目光,用一种混合着虚弱、崩溃、以及深深无力感的复杂语气。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我艹……”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饱含了多少劫后余生的辛酸泪!
这下,连安清婉和雪女族长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胖子彻底笑趴在了赵凯身上。
其他员工也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片压抑的“噗嗤”声。
午休的中庭,阳光正好。
一群刚从“冰灾”中缓过来的人,围着一位裹着毯子生无可恋的“受害者”,和一位造成“冰灾”却浑然不觉的“天然呆”雪女,气氛充满了诡异的欢乐(对旁观者而言)和深深的无力(对安韩束而言)。
南秋鱼看着安韩束复杂到扭曲的表情,又看看周围人奇怪的反应,冰蓝色的眼眸里,浮现出一点点清晰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