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母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调侃的话语,像两颗重磅炸弹,把客厅里本就尴尬到凝固的空气炸得更加稀薄。
门关上的“咔哒”声,如同解除了某种定身咒,却又让剩下的两人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无所适从。
安韩束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刚才急于解释的涨红和狼狈。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嗡嗡作响。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南秋鱼——她青蓝色的长发几乎完全遮住了侧脸,只能看到一小截冷白色的、似乎真的泛着一点点可疑红晕的耳尖?还有那双紧紧攥着裙角的、指节都有些发白的小手。
完了完了完了!安韩束内心哀嚎。老妈和曼阿姨绝对是误会大发了!看她们那笑容,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以后还怎么见面啊!
不行!得赶紧补救!至少得跟当事人解释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脸上的燥热(一半是急的一半是刚才两人紧贴时残留的异样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转向南秋鱼:
“咳咳…那个…南秋鱼?刚才…刚才真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纯粹是条件反射想扶你!结果劲儿使大了点…你没摔着哪儿吧?有没有事?”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活动了下肩膀,刚才当肉垫那一下砸得还挺实诚。
南秋鱼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似乎极轻微地颤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青蓝色的发丝滑开,露出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无措的小脸。
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安韩束,里面澄澈得如同未被污染的冰川,只是少了平日的绝对清冷,多了一点…复杂的光?
就在安韩束以为她生气了或者还在懵圈时,南秋鱼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没有回答有没有事,反而用一种很轻、很飘忽的语气……
“我身体…凉吗?”
安韩束:“……啊???”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脑子有点宕机。凉吗?这还用问?! 你可是差点把我冻成冰雕的雪女啊!刚才抱…哦不,扶的时候,那股子寒气他现在想起来还打哆嗦!
可是…看着南秋鱼那双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的冰蓝色眼睛,里面没有调侃,没有羞涩,只有一种认真的求知欲,仿佛她真的只是在询问一个关乎她自身物理属性的客观问题。
安韩束张了张嘴,那句“凉得跟冰块似的”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回想起刚才两人摔倒时,她身体虽然冰冷,但那份柔软轻盈的触感…还有发丝扫过皮肤的冰凉柔软…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大脑还没完全接管语言系统,也许是中午的冻伤让他对“冰凉”的阈值提高了,他下意识地、诚实地秃噜出一句:
“啊…呃…没有!不凉!凉丝丝的…还挺舒服的……”
话一出口,安韩束瞬间石化!
我艹!我在说什么?!舒服?!安韩束你脑子是被冻坏了吗?!还是被刚才那场面刺激傻了?!
“啊呸!”
他立刻狠狠啐了一口,试图把刚才那句不过脑子的话给呸回去,脸一下子又红到了脖子根,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温度是有点低!但!绝对没有不舒服!就是…呃…很特别!对!很特别的感觉!”
他越描越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似乎自动过滤了后面的“呸”和混乱的解释,只记住了那句“凉丝丝的挺舒服”。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思考这个答案。然后,她抬起一只手,摊开自己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掌,低头静静地看着。指尖纤细,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舒服…”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个陌生而新奇的概念。
她又抬起眼眸,看向对面那个脸颊通红、眼神慌乱、仿佛浑身都在冒热气的安韩束。
他的体温,是那么的灼热而富有生命力,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暖意。这种温度,她本能地会感到不适,甚至需要控制力量去隔绝。
可是…刚才摔倒时,被他抱住(扶住?)的瞬间,那份灼热透过衣物传递过来,竟然没有让她产生排斥感?反而…
有种奇怪的、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冰冷的湖面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哦。”南秋鱼最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攥着裙角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做出评价,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个引发混乱的问题和她无关。
安韩束看着她这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刚刚的语无伦次和满面通红,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感觉客厅的空气又有点凝滞了。
“咳…那…那你坐会儿?要不要…还是喝冰水?”
安韩束试图打破沉默,弯腰把刚才掉在地上的矿泉水瓶捡起来,瓶身冰凉的水珠沾了他一手。
南秋鱼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捡起水瓶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属于青年的力量和温热。她记得刚才摔倒时,就是这只手有力地箍住了她的腰,很烫…但又很稳。
“嗯。”她点点头。
安韩束松了口气,连忙把水递给她,自己也拿了一罐冰可乐,“啪”地打开,狠狠灌了一大口,试图用冰凉镇压脸上的燥热和混乱的思绪。
两人隔着茶几,默默地喝着冰饮。客厅里只剩下气泡水滋滋作响的声音和空调运转的低鸣。
过了好一会儿,南秋鱼放下喝了一半的水瓶,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安韩束,用她那独特的、平静无波的语调,说了一句让安韩束再次差点呛到的话:
“妈妈说,明天让我带你在大学里逛逛。明天见。”
说完,她站起身,像来时一样安静地走向了安排给她的客房,留下安韩束一个人拿着可乐罐,在客厅的冷气里凌乱。
安韩束看着那扇关上的客房房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老妈啊老妈!您和曼阿姨这助攻…是不是有点过于生猛了?!还有这位雪女大小姐…她的脑回路…真的正常吗?!
他仰头把剩下的可乐一口气喝完,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燥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 细腻的触感。
凉丝丝的…还挺舒服的…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