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滤镜破碎与糖葫芦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板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林砚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精芒流转，随即隐没在深邃的瞳孔深处。他感受着丹田内那汪液态灵湖的运转，灵力如涓涓细流，沿着拓宽的经脉周而复始地循环。筑基初期的境界经过数日巩固，已然稳固如山。
这五日来，他几乎寸步未离厢房。白日里反复锤炼灵力操控，夜晚则静坐冥想，感悟天地灵气与自身灵湖的共鸣。每一次灵力运转，都能感受到肉身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蜕变——五感更加敏锐，神识覆盖范围扩大了数倍，甚至连思维运转都变得格外清明。
"筑基与练气，果真是天壤之别。"林砚轻声自语，指尖凝聚出一缕凝实的灵力，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基础符文。符文成型的速度比之练气期快了数倍，线条也更加流畅精准。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力量增长的喜悦中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砚立刻收敛气息，将灵力散去。
门被轻轻推开，苏九璃一袭素白长裙，银发如瀑垂落腰间，发间那对雪白的狐耳敏锐地转动着。她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优雅摇曳。
"今日的灵力波动比昨日更显沉稳。"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赤金色的眼眸扫过林砚周身，"看来筑基期的灵力运转，你已经初步掌握了。"
林砚恭敬行礼："多谢师尊指点。"
苏九璃微微颔首，打开食盒，取出一碟晶莹剔透的灵果糕点和一壶散发着清香的灵茶。"这是用三色灵果制成的糕点，对稳固修为颇有助益。"
这几日来，苏九璃每日都会准时送来这样的灵食。有时是滋养神魂的玉露羹，有时是淬炼肉身的金鳞糕，每一道都蕴含着精纯的灵力，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林砚接过糕点，感受着其中温和的灵力波动，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意。这位看似清冷的师尊，在教导弟子时却是格外用心。
"修行之道，张弛有度。"苏九璃看着他，语气平淡，"你连日闭关，不妨稍作休息，在院中走动片刻。"
说罢，她转身离去，裙裾曳地，九条狐尾在晨光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依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姿。
林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个初遇时立于岩石之上、睥睨众生的九尾狐仙形象再次浮现脑海。神秘、强大、高不可攀——这是他对苏九璃最深的印象。
然而，这份印象在午后时分，彻底崩塌了。
时值正午，林砚结束了一轮周天运转，感觉筑基期的境界已经彻底稳固。连续数日的闭关让他略感沉闷，便决定听从苏九璃的建议，在听竹小筑的院落中散步透气。
院落里竹影婆娑，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竹叶沙沙的轻响，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从竹林深处传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就在林砚漫步至靠近苏九璃主屋的竹林小径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似乎是……压抑着的笑声？
林砚脚步一顿，凝神细听。声音确实来自苏九璃的主屋方向，而且与他认知中苏九璃清冷的嗓音截然不同——这笑声清脆悦耳，带着少女般的娇憨，甚至还夹杂着某种熟悉的、富有节奏感的背景音乐。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林砚放轻脚步，如同做贼般悄无声息地循声而去。他运起刚刚掌握的敛息术，将周身灵力波动收敛到极致，小心翼翼地靠近主屋侧面一扇半开的轩窗。
透过窗缝，林砚向内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苏九璃毫无形象地蜷在一张铺着雪白绒毯的宽大躺椅里，她那近一米九的高挑身姿此刻缩成一团，竟显得有些娇小可爱。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她一只手举着一串晶莹剔透、裹着亮晶晶糖衣的红艳山楂果，正是凡人城镇里最常见的糖葫芦！
而她另一只手，正捧着那台本该被她拿去研究如何充电后就再未归还的林砚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赫然播放着他当初为了通勤路上解闷而下载的某部搞笑日常番剧！画面中主角正在做出夸张的颜艺，而苏九璃显然被逗乐了，她一边"咔嚓"咬下一颗糖葫芦，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一边盯着屏幕，赤金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发出那种他刚才听到的、与她平日清冷嗓音完全不同的、带着少女娇憨的笑声。
更让林砚目瞪口呆的是，她那九条总是优雅摇曳的蓬松狐尾，此刻更是毫无章法地、欢快地在身后扫来扫去，甚至有一条还随着番剧的片尾曲节奏，轻轻打着拍子，雪白的尾尖有规律地一点一点……
林砚："......"
他感觉脑海中"轰"的一声，那个身着素白长裙、赤足立于岩石之上、眼神清冷睥睨、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的九尾狐仙师尊形象，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翘着尾巴、一脸得意说着"我可是化神期哎！"的跳脱形象。当时在经历修仙界黑暗面的震撼教育后，苏九璃突然转变画风，他还以为那是师尊为了缓解他的压力，特意表现出来的另一面。
现在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安慰，而是本性流露！眼前这个一边啃糖葫芦一边追番的宅狐，才是苏九璃的真实面目！
就在林砚内心疯狂吐槽，表情管理即将失控之际，躺椅上的苏九璃似乎终于察觉到了窗外的视线。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动作僵住，嘴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嚼。
赤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笑意和明显的心虚，猛地转向窗户缝隙，正好对上了林砚那双写满了震惊、无语和"我看透你了"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死寂。
下一秒，苏九璃以化神期修士应有的迅捷，"嗖"地将剩下的糖葫芦藏到身后（虽然糖葫芦杆还明晃晃地露在外面），另一只手飞快地按熄了手机屏幕，试图将其塞进袖子里（但因为尺寸不对明显卡住了）。
她几乎是弹射般坐直了身体，强行板起脸，试图恢复平日那清冷的表情，但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嘴角不小心沾着的一点点糖渍，彻底出卖了她。
"咳。"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维持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林砚？你不去稳固修为，在此处作甚？"
林砚看着她这欲盖弥彰、手忙脚乱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条因为紧张而炸毛、显得更加蓬松的狐尾，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
"师尊，别装了。"
苏九璃身体一僵，连耳朵尖都下意识地抖了抖。
林砚指了指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手机，又指了指她嘴角："糖葫芦，还有……您不是说研究充电吗？研究得挺深入啊。"他特意强调了"研究"二字，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调侃。
苏九璃："！！！"
她下意识抬手想去擦嘴角，但中途又强行忍住，试图用更加威严的眼神瞪视林砚，可惜那泛红的脸颊和无处安放、胡乱摆动的狐尾让这份威严毫无说服力。
"胡、胡言乱语！"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分，"本座自然是在深入研究此界留影法术的奥妙！这、这糖葫芦……"她顿了顿，似乎在紧急搜刮借口，"也只是顺便体验一下凡俗食物，以便更好地理解你所在世界的风土人情！"
林砚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用一种"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师尊，您的高冷形象已经没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苏九璃越来越红的耳尖，"从您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傻笑，尾巴还跟着节奏晃的时候起，就彻底崩塌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窗边，压低声音："合着您之前那副跳脱样子，根本不是安慰我，就是本性对吧？"
苏九璃闻言，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她身后的九条尾巴彻底僵住，然后无力地垂落下来，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看着林砚那了然的眼神，最终自暴自弃般地"哼"了一声，重新瘫回躺椅里，把剩下的半串糖葫芦又拿了回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嘟囔：
"要你管！本座修行近三百载，吃点零嘴、看看幻戏怎么了？！"她举着糖葫芦，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这法器里的故事确实有趣，比宗门里那些老掉牙的留影石强多了！"
得，这是彻底不装了。
林砚看着她这副破罐子破摔却又莫名有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发现，卸下那层高冷面具的苏九璃，似乎……更加真实，也更加有趣了。
他索性推开房门，走进屋内，好奇地问道："师尊，您是怎么找到这些……呃，'幻戏'的？"他记得自己手机里确实下载了不少动漫。
苏九璃瞥了他一眼，似乎还在为形象崩塌而闹别扭，但提到这个，尾巴尖又不自觉地翘了翘，带着点小得意："哼，这法器操作虽有些门道，但也难不倒本座。"她晃了晃手机，"随便点点，就发现了这些有趣的物事。"
林砚看着她那双虽然强装镇定但依然闪着光的赤金色眼眸，终于彻底确认——他这位九尾狐师尊，不仅是个资深阿宅，还是个无师自通玩转智能手机的天才。
"那……好看吗？"林砚忍着笑问道。
苏九璃眼睛一亮，但立刻又强行压下，故作淡然："尚、尚可吧。勉强能入眼。"她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黑屏的手机，尾巴尖也开始小幅度地晃动起来，"就是这故事讲到一半，甚是烦人。"
林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师尊，要不……我们先看完这一集？"
苏九璃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尾巴也重新开始有节奏地摇晃，但她还是强撑着最后一点师尊的架子，微微颔首："既然你如此恳求……罢了，本座便陪你再看片刻，正好为你讲解其中……嗯，蕴含的异界道理。"
说着，她迫不及待地重新点亮手机屏幕，熟练地按下播放键，再次蜷缩进躺椅里，顺手又把一颗糖葫芦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又鼓了起来。
林砚看着她这无比自然流畅的动作，强忍着扶额的冲动，找了个凳子坐下。他注意到房间角落里布置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聚灵阵，手机正通过一根灵丝编织的细线连接在阵眼处，显然苏九璃已经完美解决了充电问题。
番剧继续播放，轻松欢快的音乐再次响起。苏九璃很快就沉浸在剧情中，不时发出压抑的轻笑，狐尾随着剧情起伏时而紧张地卷起，时而愉快地舒展。
林砚看着身边这位彻底放飞自我、看得津津有味的狐妖师尊，忽然觉得，这样的苏九璃比起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尾狐仙，要真实可爱得多。
一集很快播完，片尾曲响起。苏九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糖渍，眼睛还盯着屏幕："这就完了？"
"一集通常就二十多分钟。"林砚解释道，"要看下一集吗？"
苏九璃的尾巴立刻欢快地摆动起来，但她还是故作矜持："既然你如此感兴趣，那便再看一集罢。"
林砚忍着笑，帮她点开下一集。在点击播放的瞬间，他仿佛看到苏九璃的狐耳愉快地抖动了一下。
得，看来以后的师徒日常，除了修仙论道、培育灵草，还得加上一起追番和投喂零食了。
他的修仙之路，果然是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呢。不过……看着身边这位彻底放飞自我、看得津津有味的狐妖师尊，林砚觉得，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至少，这样的师尊，让他感觉更加亲近，也更加真实。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尾狐仙外表下，原来也藏着一个会为糖葫芦和动漫开心的灵魂。
这或许，才是修行路上最难得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