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宗门大比与无声的守护
林砚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灵食和温润的灵蜜茶回到侧房时，发现房内的景象让他不禁莞尔一笑。
苏九璃已经换了姿势，从先前趴在桌上小憩变成了仰面瘫在宽大的扶椅里。
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直接盖在脸上遮光，尾尖还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另外八条尾巴则如同铺散的云锦，毫无章法地覆盖了她周身的地面，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她那平日里灵动的狐耳此刻也软软地垂着，整个人沉浸在深沉的睡梦中，发出轻微而规律的鼾声。
林砚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在桌角唯一干净的地方，生怕惊醒了她。他注视着这位在青玄宗地位尊崇的九尾狐长老，此刻却像个困倦的少女般蜷缩在椅中，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他犹豫是否该叫醒她时，那条盖脸的尾巴突然动了动，接着被一只纤纤玉手扒拉开，露出一双睡意惺忪、带着迷茫水光的赤金色眼眸。
"唔……吃的？"她的鼻尖敏感地动了动，尚未完全清醒，身体的本能却已驱使一条尾巴自发自动地、精准地卷起一块桂花灵糕送到了嘴边。
林砚看着她这迷糊又自然的样子，与平日里那个狡黠灵动、时而傲娇的师尊形象反差巨大，忍不住笑了笑，将蜜茶推近："师尊，慢点吃，茶还烫。"
苏九璃含糊地应着，小口啃着糕点，细嚼慢咽的模样格外认真。接着她又捧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蜜茶。甜润的滋味显然让她十分受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几条原本瘫软的尾巴也愉悦地轻轻摆动起来，在青石地板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几口灵糕热茶下肚，她的意识终于彻底回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曼妙曲线在宽大衣袍下若隐若现，头顶那对银色狐耳也跟着抖了抖，仿佛要甩开最后一丝缠绵的睡意。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动作猛地一僵，眼睛瞪得溜圆，连嘴里的糕点都忘了咀嚼。
"糟了！"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差点被噎到。
"怎么了师尊？是糕点不合口味吗？"林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苏九璃放下茶杯，脸上写满了懊恼与烦躁："是明天！明天要开宗门大比！"
"宗门大比？"林砚一怔，这才从星辰轨道的余韵中彻底抽离，想起自己如今身处的是一个异世界的修仙宗门，"就是弟子之间比武较技、评定名次的那个？"
"对啊！"苏九璃用尾巴尖不耐地轻点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每隔几年就来一次，麻烦透顶！一群小辈拿着飞剑法宝乒乒乓乓打来打去，吵得狐耳朵疼！还得正襟危坐看半天，无趣得很！本座最厌烦这等喧闹又形式化的场合了！"
她越说越气，一条尾巴不自觉地拍打着椅背，发出闷响："而且每次都要听那些老家伙没完没了的说教，什么'道法自然'、'心性修为'，说得冠冕堂皇，背地里还不是在比较谁家的弟子更出色。虚伪！"
林砚还是第一次见到苏九璃对宗门事务表现得如此抗拒，不禁觉得有些新奇。在他印象中，这位九尾狐长老向来随心所欲，对大多事情都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
她抱怨完，目光落在林砚身上，眼神变得复杂，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又有些"终于有伴"的微妙幸灾乐祸："而且，这次……你也得去。"
"我？"林砚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道，"我去做什么？我才筑基初期，上台不是自取其辱吗？"他差点脱口而出自己除了理论知识外，实战经验几乎为零。
"谁让你上台了？"苏九璃白了他一眼，一条尾巴"啪"地轻扫过他小腿，"你是我苏九璃的亲传弟子！这等宗门盛会，各峰长老、掌门，甚至可能还有闭关的老家伙都会露面，你作为本座弟子，岂能缺席？先前你一直在这听竹小筑'静养'便罢了，如今既已筑基，再不去露个面，那些老古板还不知要如何编排本座！况且你现在筑基初期的修为已经可以算的上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了！"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难得的耐心解释："再者，你入门这些时日，一直深居简出，尚未在宗门正式亮相。借此机会，也好让众人认认你这张脸，知道你是本座座下弟子。免得日后你独自在宗内走动，被不知情的弟子冲撞了。"
林砚这才恍然。是了，他现在是苏九璃名正言顺的亲传弟子，在这等注重传承与规矩的宗门里，如此重要的场合，他确实没有理由缺席。这感觉，像极了被家长强行带去参加一个大型家族聚会，还要被一众陌生亲戚围观点评，让他不由得头皮发麻。
"可是师尊，"林砚还是觉得压力山大，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这点微末修为，站在您身边，会不会给你丢人？"他深知苏九璃在宗门内的特殊地位——不仅因为她是化神中期的顶尖强者，更因为她是宗门内唯一的妖族长老，本就备受瞩目与非议。作为她的弟子，必然会被放在放大镜下仔细审视，修为、资质、言行举止，都可能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
"丢人？"苏九璃嗤笑一声，赤金色眼眸斜睨过来，一条尾巴傲然翘起，"本座的弟子，何时需要靠比武胜负来挣脸面？"她看着林砚，语气难得平和，"收你为徒，本就不是指望你去争强好胜。"
林砚望着她，心中微动。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在荒野相遇时，这位看似冷傲的九尾狐长老，在确认他这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流落异界后，眼中闪过的那丝怜悯与善意。她收他为徒，与其说是看中他那些"异界知识"，不如说是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一个在这陌生世界立足的根本。
回想起那个夜晚，林砚至今仍觉恍如隔世。前一秒他还在现代都市的小巷中听着音乐，下一秒就置身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若不是遇见了苏九璃，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恐怕早已成为某个妖兽的腹中餐，或是被不怀好意的修士掳去。
是苏九璃给了他安身之所，将他安置在这僻静的听竹小筑，让他得以慢慢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尽管她表面上总是摆出一副傲娇的模样，动不动就用尾巴抽他，但林砚能感觉到那份隐藏在表象下的温柔。
"至于修为，"苏九璃继续道，打断了他的回忆，"筑基初期不低了。你身上有本座设下的隐匿术法，只要不是掌门或那几个老怪物刻意探查，旁人至多觉得你气息沉凝，异于常人。届时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体质特殊，需要静养悟道，不擅争斗即可。"
她说着，轻轻抖了抖耳朵，语气带着几分狡黠："反正那些老古板也听不懂什么是'格物致知'，由得他们猜去。"
林砚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忐忑渐渐平息。他深知明日的大比对他而言将是一次重要的考验，不仅是身份上的正式确认，更是他在这个修仙世界立足的一个重要节点。
"弟子明白了。"林砚郑重地点头。
苏九璃打量着他，忽然又道："对了，明日记得穿上那套亲传弟子服。虽然料子普通，但好歹是个身份象征，能自动避尘，省得你打理。"
"礼节方面呢？"林砚追问，他可不想到时候因为不懂规矩而闹笑话。
"见到掌门、长老之辈，微微颔首即可，不必过于谦卑。"苏九璃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本座在宗内，向来不喜那些虚礼。你若显得太过畏缩，反倒弱了本座名头。"她赤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记住，不卑不亢，少言多思即可。"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明日辰时，准时在院中等我。若是迟了……"一条尾巴威胁性地在空中甩了甩，"小心本座让你尝尝狐尾拍的滋味。"
林砚下意识地揉了揉之前被抽过的小腿，苦笑道："弟子一定准时。"
苏九璃满意地点点头，又掩口打了个哈欠，显然还未从昨夜耗神演算星辰的疲惫中完全恢复，连那对总是精神抖擞的狐耳都耷拉了几分："行了，此事既定。现下……本座得回去好生补个回笼觉了，演算星辰实在耗费心神……"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起身往内室走去，九条尾巴慵懒地拖在身后。走到门口时，她却顿了顿，回头瞥了林砚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关切："你也早些歇息，莫要再摆弄那些数字了。明日……跟紧本座便是。"
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林砚心中泛起一股暖流。这位看似随性不羁的九尾狐长老，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照顾。
他收拾好碗碟，也回到自己在听竹小筑的简朴厢房。躺在床榻上，却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明日可能遇到的各种场景——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可能的质疑……
窗外，月华如水，星辉静谧，竹影在窗纸上摇曳，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他不安的心绪。
而此刻，在内室之中，苏九璃并未立刻入睡。她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熟悉的竹林月色，赤金色的眼眸中映照着清冷的微光。银白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九条尾巴在身后无意识地缓缓摆动。
明日带他露面，虽说是宗门规矩使然，但何尝不是想让他这个意外闯入此界的凡人，能更安稳地在这青玄宗内立足？想起当初在荒野中初见时，那个穿着古怪、毫无修为却眼神清澈的凡人，她至今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心软。
是因为他眼中那份纯粹的震惊与好奇？还是因为在他身上感受到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抑或是……他那句脱口而出的"九尾狐娘"，虽然无礼，却带着一种天真烂漫的欣赏？
苏九璃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活了近三百年，见过太多人心险恶，却偏偏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凡人心生怜悯。
"既然当初收下了你，"她轻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墙壁，落在隔壁厢房中那个辗转难眠的身影上，"那便护你到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