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客栈疗伤与坦诚以待
千针石林距离金沙城虽然有八百里对于苏九璃和林砚而言不算太远，但他们带着一个昏迷的重伤员，所以这段路程需要格外小心。苏九璃施展了更高明的隐匿法术，同时以神识扫清前方可能存在的障碍与眼线，两人一妖的身影如同彻底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掠过荒漠，朝着金沙城的方向疾驰。
林砚全程将狼妖少女稳稳地抱在怀中，动作极尽轻柔，生怕牵动她的伤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颈侧，那对毛茸茸的狼耳在颠簸中偶尔会无意识地蹭到他的下颌，带来一丝痒意。苏九璃在一旁看着，赤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但并未多言，只是确保着行进路线绝对安全。
当他们终于回到金沙城，避开宵禁的巡逻卫兵，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沙海楼”他们租住的独立小院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小院颇为雅致，有主屋和侧房，中间围着一个种了些耐旱植物的小天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总算回来了。”苏九璃撤去伪装，恢复了原本倾国倾城的容貌，银发如月华流泻，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几条标志性的、蓬松柔软的白色狐尾在她身后舒展开来，又惬意地摆动了一下，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夜游。她指了指侧房，“把她安置在那里吧，清净些。”
林砚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狼妖少女抱进侧房，轻轻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她依旧昏迷不醒，但服下“蕴神生肌丹”后，气息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只是那身破损染血的衣物和遍布的伤痕，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林砚去打来清水，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脸上和手臂上的血污与尘土。他做得十分仔细，避开伤口，用干净的布巾蘸着水，一点点清理。当他擦拭到她手上那些因紧握弯刀而磨破皮的指关节和掌缘时，动作更是轻缓。
苏九璃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条白色的狐尾尖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地面，看着林砚忙碌而专注的背影，以及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啧啧，林师兄，”她语调拖长，带着明显的调侃，“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细心体贴的一面。瞧瞧这动作，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照顾什么稀世珍宝呢。怎么，对你这‘狼娘’就这么上心？”
林砚手上的动作未停，甚至连头都没抬，语气平静而坦然地回应：“她伤得很重，需要妥善照料。这与她是不是狼妖，或者我是否‘偏爱’无关。既然决定救她，自然要负责到底。”
他的回答直接而诚恳，没有丝毫扭捏或掩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苏九璃被他这直球般的回应噎了一下，一条狐尾不满似的在空中甩了甩， 随即挑眉，走近几步，俯身看了看床上昏迷的狼妖，银发有几缕垂落颊边， 又看向林砚，眼中戏谑更浓：“哦？负责到底？林师兄，你这‘负责’的范围……打算划到哪儿啊？帮她疗伤，护她周全，然后呢？等她醒了，若是无家可归，你是不是还要把她带在身边，一直‘负责’下去？”
林砚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苏九璃。他的眼神清澈而坦诚，没有回避她带着审视和调侃的目光。
“若她愿意，且无害处，有何不可？”他平静地说道，“九璃，你知道的，我欣赏她们身上的特质。这份欣赏是真实的，想要保护的心情也是真实的。我不会因为怕你调侃，就否认或掩饰这一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像我同样欣赏、敬重，并且……喜欢我的师尊苏九璃一样。这份心情，同样真实不虚，并且从未想过掩饰。”
苏九璃闻言，赤金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几条白尾瞬间停顿了摆动， 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将两者相提并论，甚至还顺势又“表白”了一次。她盯着林砚看了好几秒，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虚伪，却只看到一片坦荡。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又有些……莫名的受用？银发下的耳尖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她撇了撇嘴，直起身子。
“哼，油嘴滑舌。”她轻哼一声，语气却听不出多少责备，转身朝外走去，几条白尾在身后优雅地摇曳， “你爱照顾就照顾吧，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妖族疗伤、药性温和的丹药方子，总不能真让你把这‘蕴神生肌丹’当糖豆喂。”
接下来的几天，林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侧房。他仔细为狼妖更换伤药，定时帮她疏导体内妖力，协助化开药力。他甚至细心到用干净的软布蘸着温水，轻轻湿润她有些干裂的嘴唇。
苏九璃偶尔会过来，有时是送来新找来的丹药或药膳，有时只是靠在门口，银发白尾在门框边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看着林砚忙碌，然后例行公事般地调侃几句。
“林师兄，你这伺候人的功夫见长啊。”
“嗯，熟能生巧。”
“啧，看她这灰毛耳朵，手感好像不错的样子？比我的如何？” 她说着，还故意晃了晃自己其中一条毛茸茸的白色狐尾。
“师妹的独一无二。”林砚面不改色地回答，继续手上的动作。
“哼，算你会说话！” 苏九璃撇撇嘴，白尾却得意地翘了翘， 随即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容易被讨好，立刻收敛了表情，“……没劲！”
每一次，林砚都以那种坦诚得让人没脾气的态度回应，让苏九璃准备好的后续调侃都憋了回去，最终只能悻悻然地离开，嘴里嘀咕着“木头疙瘩”，身后的白尾却暴露了她并非真正生气，反而有些轻松的心情。
在林砚的悉心照料和苏九璃提供的珍贵丹药作用下，狼妖少女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结痂，小麦色肌肤重新焕发出健康的光泽，呼吸也变得悠长平稳。那对灰色的狼耳在沉睡中变得愈发灵敏，与苏九璃那偶尔会从主屋探出来晃悠的白色狐尾遥相呼应，形成小院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直到第三天傍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林砚刚为她换完药，正准备起身，忽然察觉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动作一顿，凝神看去。
只见床上少女那长而密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随后，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灰蓝色眼眸，带着初醒的迷茫与朦胧，缓缓地、一点点地睁开了。
她的眼神起初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地望着头顶陌生的帐幔。几息之后，那双眸子猛地清明起来，属于狼族的锐利和警惕瞬间回归！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弹身而起，摆出防御姿态，但身体各处传来的虚弱和些许疼痛让她动作一滞，只是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向房间内唯一的人——林砚。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灰蓝色的瞳孔在夕阳下竖了起来，那对灰色的狼耳因紧张而紧紧贴在头皮上，身后的灰色尾巴也瞬间炸毛，变得蓬松而僵硬，与门外偶尔闪过的那抹优雅白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砚在她目光扫来的瞬间，便已停下了所有动作，站在原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他的眼神平静而温和，尽量不给她带来压迫感。
四目相对。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以及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狼妖少女警惕地打量着林砚，又飞快地环视了一下这个干净整洁却完全陌生的房间，最后目光落回林砚身上，眼中的警惕和茫然交织在一起。她似乎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但记忆显然还停留在力竭昏迷前的那一刻。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带着嘶哑和不确定的：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