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引力之悟与狐尊出关
岩窟内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浑天叟眼中的茫然迅速被更深的求知欲取代，他猛地向前倾身，几乎将脸再次贴到护盾上，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等等！小友！你说了轨道，说了周期，说了它们遵循的定律……但这些为何会如此？”他用力挥舞着手臂，指向那幅动态星图，“这些星辰，为何非要沿着椭圆轨道运行？为何距离越远周期越长？是什么力量在背后驱使它们？就像……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拴着它们，让它们不得不这样转！”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林砚看着浑天叟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知道不抛出点更根本的东西，恐怕难以满足这位阵痴的好奇心，也无法真正稳住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吐出了一个对此界而言更为颠覆的概念：“驱使它们的力量，我们称之为……‘引力’。”
“引力？”浑天叟眉头紧锁，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是何物？某种天地规则？还是某种未知的灵力？”
“它并非灵力，而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相互作用。”林砚努力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简单来说，任何有质量的物体之间，都存在相互吸引的力。质量越大，距离越近，这种吸引力就越强。”
“万物……皆相互吸引？”浑天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怎么可能？若如此，我等为何未被大地吸附其中不得动弹？飞鸟又如何能翱翔天际？”
“因为引力很微弱。”林砚解释道，“只有在质量极大的物体之间，比如星辰之间，这种引力才会显著到支配其运动。至于我们不被吸入地心，是因为大地对我们施加的引力，与我们自身的存在形式达到了某种平衡，而当我们跳起时，实则是在短暂对抗这种引力，最终仍会被拉回。而飞鸟，则是借助空气的升力与自身的力量，暂时克服了部分引力。”
他指向星图中的太阳：“太阳质量巨大，因此它对周围的行星产生了极强的引力，这引力如同一条无形的绳索，束缚着行星，使它们无法逃离，只能围绕着太阳旋转。”
“而椭圆轨道，”林砚继续道，同时再次在地上画出椭圆和焦点，“正是因为引力的作用方式与物体运动的速度共同决定的。行星既受到太阳引力的拉扯，又拥有自身初始的横向速度，两种作用平衡之下，便形成了这种稳定的椭圆轨道。面积定律和周期定律，也都是引力作用下的必然数学结果。”
浑天叟听得如痴如醉，他死死盯着林砚画出的简单图形，又看看那幅精密的星图，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引力”这个概念与他所知的阵法能量、天地规则相互印证。
“引力……质量……距离……”他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若此理为真……那岂非意味着，不仅星辰，万物之间皆有此力？只是强弱不同？那……那阵法之中，灵材摆放的位置，能量节点的间距，是否也会受到这微乎其微的‘引力’影响？虽然可能极小，但在极其精密的复合大阵中，这点偏差累积起来……”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窥见全新世界大门的狂喜：“小友！这‘引力’之论，可能用数学描述？其大小如何计算？”
林砚心中微微一叹，知道真正的"煎熬"要开始了。他点了点头，尽量简洁地回答道："可以。我们称之为万有引力定律。两物相引之力，正比于二者质元之积，反比于其间距离之平方。"
"正比于质元之积......反比于距离平方......"浑天叟如同魔怔了一般，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手指在空中不断划拉着看不见的算式，"这般说来，那引力之数，当等于某个定数，乘以两物质元，再除以距离之平方......这个定数又是何物？"
"此乃天地间一恒定之数，我们称之为'引力常量'。"林砚开始解释，"如同布阵时需知的灵气流转基数，此数乃是计算万物相引之力的根本依据，天地之间，此数恒定不变。"
浑天叟眼中精光更盛，迫不及待地追问："原来如此！这定数可测得？其值几何？"
"可测，但需极精密的观测与计算。"林砚谨慎地答道，"以我们现有的条件，尚难精确测定。不过知晓此理，已足以解释星辰运行之规律。"
浑天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手指仍在空中比划着那无形的算式，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这全新的天地至理之中。
自此开始，一场旷日持久的论道——或者说，单方面的知识传授与狂热的追问——便在这奇特的场景下展开了。
浑天叟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护盾后那个正在冲击瓶颈的潜在威胁。他像一个最饥渴的学生，抓住林砚抛出的每一个概念，穷追猛打，刨根问底。
从引力的计算，延伸到为何是平方反比而不是其他次方？林砚不得不提及平方反比律与三维空间球面扩散的几何关系。
从行星的椭圆轨道，追问到更精确的摄动问题，因为其他行星的引力也会相互影响。林砚只能简要提及微扰理论的概念。
从星辰运动，问到脚下大地的形状和大小，林砚提到了通过不同纬度观测北极星高度差、日晷影子长度差来估算地星半径的方法。
从简单的代数几何，浑天叟敏锐地察觉到背后需要更强大的数学工具来处理连续变化和曲线斜率、面积等问题。林砚被逼无奈，简单介绍了微积分的基本思想——极限、导数和积分。
这期间，林砚说得口干舌燥，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身体的劳累。他不仅要回忆那些久远的知识，还要努力将其转化为浑天叟能够理解的语言，同时还要时刻警惕对方是否会突然发难，心神消耗极大。他几次想要停下，推说精力不济，但浑天叟那炽热到近乎疯狂的眼神，以及时不时因为领悟某个关键而手舞足蹈、状若癫狂的样子，让他不敢轻易中断，生怕这老家伙得不到满足后恼羞成怒，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黑沙·苍月起初还警惕地守着，但听着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天书”，看着外面那老头时而沉思，时而狂喜，时而抓耳挠腮，她最初的恐惧渐渐被无聊和困惑取代。她挨着林砚坐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最终忍不住靠在林砚的胳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有狼耳还偶尔本能地抖动一下。
时间在枯燥而激烈的探讨中悄然流逝。林砚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头脑因为高速运转和过度消耗而阵阵发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他瞥了一眼依旧精神亢奋、问题不断的浑天叟，内心几乎要被一种混合着疲惫、无奈和一丝绝望的情绪淹没。这老家伙难道不需要休息吗？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挤干的海绵，快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林砚感觉自己的精神防线即将崩溃，准备不顾一切喊停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磅礴、都要深邃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骤然自岩窟最深处苏醒、爆发！
原本笼罩在苏九璃闭关处的沉静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驾于化神之上、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的浩瀚威压！岩窟内的灵气疯狂地向内塌陷、汇聚，连星辰护盾的光芒都微微荡漾起来。
正在狂热追问的林砚和浑天叟同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慑。
浑天叟猛地转头，骇然望向岩窟深处，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这……这是……大乘灵压？！”
林砚也瞬间抬头，疲惫一扫而空，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苏九璃成功了！
岩窟深处，光华渐渐敛去。
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缓缓自光芒核心步出。银发如瀑，眼眸赤金，周身流转着深不可测的道韵。
苏九璃，已然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