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余波未平
岩窟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苏九璃突破时留下的威压尚未完全消散，与连续三日论道带来的精神疲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林砚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刻着星辰纹路的浑天令收进怀中，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迟缓，仿佛每个简单的抬手都要耗费他巨大的力气。
就在他心神稍稍放松的瞬间，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他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黑沙·苍月立刻警觉地伸手扶住他，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苏九璃正要开口让他立刻休息，却见林砚突然抬起头。那双几乎要涣散的眼睛硬是重新聚焦，带着惊醒后的不安，急切地望向护盾外尚未离去的浑天叟。
"前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我突然想到......我们之前绘制星图时引动的天道波动如此强烈，会不会......还引来了其他人？"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求知欲中的浑天叟。他猛地一拍额头，脸上露出懊恼之色，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更大："坏了！老夫光顾着论道，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神色立刻变得凝重，看向林砚三人的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原本因为获得知识而兴奋的神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意识到事态严重的警觉。
"你担心的没错。"浑天叟的声音低沉下来，"据老夫所知，感受到那波动并前来西域的，绝不止老夫一人。"
他向前迈了一步，靠近护盾边缘，语气变得急促："至少那个专研星辰暗面的浊世真人肯定也来了。我们在荒漠边缘的一处废弃营地曾短暂照面，彼此都存着戒心。后来分头行动时，他选择往炙灵荒漠深处的沙海去了，那里环境更为险恶，更符合他研究星辰暗面的需求。而老夫则循着阵法痕迹，找到了这片相对平静的戈壁。"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若是让浊世先找到这里，以他那乖张狠戾、对异理充满贪婪的性子，恐怕一照面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的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苏九璃，神色更加沉重："而且苏道友突破大乘的动静，必然已经惊动了星陨老祖、南暝老人和璇玑夫人。这几位对星辰之道的感知远超常人，现在恐怕都在全速赶来的路上。"
浑天叟的话像一块块巨石投入林砚心中，激起层层不安的涟漪。一个求知若渴的浑天叟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外面还有一个充满恶意的浊世真人，如今再加上三位即将抵达的、意图未知的星辰领域顶尖高手，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苏九璃赤金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她刚刚突破，境界尚未完全稳固，若是在全盛时期自然无惧，但现在要同时应对多位同级别或仅差一线的对手，还要分心保护状态极差的林砚和仅有元婴初期的黑沙·苍月，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林砚强忍着阵阵眩晕和头痛，残存的理智逼迫他继续思考。他看向浑天叟，声音虚弱却带着最后的期望："前辈既然已经立下誓言，与我们算是有了一份约定。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或许能暂缓眼下危局。"
浑天叟此刻因为那尚未到手的笔记，对林砚他们已无恶意，反而颇有维护之心，闻言立刻道："小友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林砚整理了一下近乎枯竭的思绪，缓缓说道："请前辈现在立刻离开此地，主动去与正在赶来的那几位高人'会合'。您就告诉他们，您循着波动最先找到这里，发现根本不是什么星辰异宝或秘法出世，只是一位不知名的体修在此闭关突破瓶颈，并有两位同样不知来历的化神期体修在旁护法。"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细节："您因探寻之心急切，与那两位化神护法爆发冲突，鏖战了三天三夜，方才勉强脱身。至于方才那强烈的大乘波动，便是那位闭关的体修成功突破至大乘期所引起的，与星辰之道并无关联。"
"而此地，"林砚最后强调，"经过连番大战，已是一片狼藉，灵气紊乱，再无任何价值。您可以说，那新晋大乘的体修及其护法，在您离开时，也已迅速离去，不知所踪。"
浑天叟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这个计划的妙处。既能帮林砚他们引开迫在眉睫的威胁，争取到宝贵的休整时间，又能让自己顺理成章地"脱身"，回去安心等待那梦寐以求的笔记，确实是一举两得。
"此计甚妙！"他压低声音，忍不住抚掌，"老夫便依小友之言！那几位......星陨老祖地位超然，或许不会在意此等'小事'；南暝老人性子散漫，大概率不会深究；璇玑夫人虽重秩序，但对这般'粗野'的体修之争估计也兴趣缺缺。唯一需要小心的是浊世那家伙生性多疑......不过，由老夫这个'亲历者'前去说明，他纵然心中存疑，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验证！"
就在这时，苏九璃忽然抬起头，赤金色的眼眸望向岩窟顶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感知到远方的情况。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来了......三道强大的气息，速度极快，正在逼近。其中一道晦涩阴暗，充满逆乱之意，应是浊世真人。另外两道，一者沉凝浩瀚，如星空无尽；一者缥缈灵动，似星轨交织。"
时间刻不容缓！
浑天叟面色一肃，对着林砚和苏九璃郑重地拱了拱手："事不宜迟，老夫这便前去依计行事！小友，苏道友，保重！记得......笔记！"临走前，他仍不忘殷切地看了林砚一眼，提醒那最重要的"报酬"。
说完，他周身星光骤然大盛，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与那三道气息来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疾射而去，瞬间便消失在戈壁嶙峋的石林之后。他需要绕行一段距离，制造出刚从"激战"中脱身、仓皇远遁的假象，再去"偶遇"那几位正主。
看着浑天叟的身影彻底消失，林砚心中那根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力消散，透支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他身体一软，就要向旁边栽倒。
"林砚！"黑沙·苍月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状态，此刻立刻惊呼一声，伸出双手用力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焦急与心疼，努力用自己娇健的身躯支撑着他。
苏九璃也一步踏前，来到林砚身边。她看着林砚那苍白如纸、眼窝深陷、气息微弱的样子，赤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无奈，有怜惜，也有一丝她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柔和。
"九璃......"林砚虚弱地抬起头，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声音微若蚊蚋，带着一丝近乎本能的依赖与恳求，"我......撑不住了......让我......靠一会儿......"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九璃并拢的双腿上。
苏九璃微微一怔，看着他这副仿佛下一刻就要心神溃散的模样，再想到他这三日为了稳住浑天叟、守护她闭关而殚精竭虑，心中那点因他"开坛讲学"而产生的微妙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多言，只是优雅地拂了拂裙摆，席地而坐，然后拍了拍自己那曲线丰腴的大腿。
林砚如同濒死之人抓到救命稻草，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将沉重无比的头颅轻轻枕在了那温软的"膝枕"之上。一股清冽而独特的幽香，属于苏九璃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传入他的鼻尖，奇异地抚慰着他近乎枯竭的心神。
然而，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安稳，又艰难地侧过头，看向一旁依旧用力扶着他、满脸担忧的黑沙·苍月，伸出一只无力的手，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
黑沙·苍月狼耳敏感地一动，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但看着林砚那极度虚弱、仿佛一碰即碎的状态，她心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满满的守护之心。她顺从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进林砚的怀中，让他能以一种依赖的姿势环抱住自己。
左边脸颊紧贴着苏九璃充满成熟女性魅力与安全感的柔软大腿，鼻尖萦绕着那令人安心的幽香；怀里拥着黑沙·苍月娇健而温暖的身躯，感受着她毛茸茸的狼尾因紧张和关切而微微扫动。
这一刻，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外界的所有危机、所有的算计都暂时被隔绝在了这小小的岩窟之外，隔绝在了那层依旧稳固的星辰护盾之后。
岩窟内，星光护盾静静流转，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光辉。护盾之内，刚刚登临大乘之境的九尾天狐，默许了一个筑基小辈枕靠在自己腿上；而忠诚勇毅的狼族少女，则温顺而坚定地蜷缩在他的怀中，提供着另一份温暖与支撑。
林砚闭上眼睛，几乎是头刚沾到苏九璃膝枕的下一刻，环抱住黑沙·苍月的臂弯刚刚收拢，那沉重如山的眼皮便再也无法支撑，意识迅速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睡着了。
睡得无比深沉，无比安心，甚至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脸上的痛苦和疲惫也渐渐被平静所取代。
苏九璃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呼吸逐渐平稳的林砚，又瞥了一眼在他怀里似乎也受到感染、警惕稍松的黑沙·苍月，赤金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邃的平静。她轻轻抬起手，一缕精纯温和的妖力缓缓渡入林砚体内，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濒临崩溃的识海。同时，她浩瀚如海的神识彻底铺展开来，严密地监控着岩窟周围的一切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