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人老板娘忍着笑意，递给无一块浸过凉水的毛巾，示意他敷一敷被绯夜钻得发红的太阳穴。
无闷闷地接过，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但心里的委屈和不解依然满溢：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她问我的意见，我说了实话又要挨打。难道城里人的规矩是必须说谎吗？
无一边敷着额头，一边郁闷地想着：
那个老巫婆（师父）虽然性格恶劣，但至少她不会因为我说她泡的茶难喝就揍我……虽然那茶确实难喝。
就在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试图理解这复杂的人际关系时，试衣间的帘子再次被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绯夜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点不情愿和残留的火气：
“喂……笨蛋无……”
“干嘛？”
无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以为她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惩罚”方式。
“……外面……没人看我吧？”
绯夜的声音变小了些，似乎有点别扭。
无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试衣区，只有老板娘在远处整理货架。
“没、没有啊……”
帘子这才刷地一下完全拉开，绯夜换上了第三套衣服。
这是一身文艺少女风的服装：一条淡蓝色的棉质长裙，款式简洁，外面罩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披肩，柔软的面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她手里还假模假式地拿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空白书。
绯夜微微歪着头，试图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但眼角眉梢还带着刚才未消的余怒，使得这个表情看起来有点生硬和滑稽。
“这个呢？”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像不像很有学问的魔法学徒？或者……家庭教师什么的？”
无看着她这身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打扮，尤其是那本和她气质完全不符的“书”，再结合她刚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让他差点笑出声。
他赶紧抿住嘴，“客观”地评价道：
“…还行吧，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活泼点比较自然。”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绯夜并没有生气。
她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失落，随手把书丢到一旁的椅子上，扯了扯身上的披肩：
“我就知道不适合我……这种安安静静的风格，太憋屈了。”
她似乎通过这套衣服，确认了什么，情绪反而平复了下来。
很快，她又换上了第四套衣服。
第四套是一件帅气的女款冒险者套装：类似男装的黑色马裤、长靴和白色立领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暗红色短款外套。
绯夜把双刀往腰侧一别，眼神锐利：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帅多了？”
无看着这个比自己还显得利落帅气的绯夜，心情复杂。
这套衣服确实很适合她行动敏捷的特点，也掩盖了某些“不足”，但他嘴上还是不肯完全认输，带着点微妙的别扭感说道：
“帅……确实挺好看的。”
无：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认真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绯夜似乎玩够了，也或许是对“性感御姐风”的失败心有余悸。
她最后换回了最初那套鹅黄色的百褶裙装，对着镜子照了照，转了个圈，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还是这样最舒服！”
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老板娘说：
“老板娘，我就要身上这套了。还有刚才给他选的那几件，一起算账。”
无这才从一场接一场的“时装秀”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
“等等！这么多件？太贵了！我…我穿自己这身就…”
他那件破斗篷虽然保暖性一般，但至少穿惯了。
“闭嘴，笨蛋！”
绯夜打断他，利落地从腰间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巧皮制钱袋里，掏出几枚亮闪闪，刻着赫利沃斯刻印的金币：
“说好我请客的！就当是……是庆祝你终于不用再像个流浪汉了！”
无看着那明显价值不菲的金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生活好几个月了：
“你…你怎么这么有钱？”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在荒原上，这家伙还为了半块面包对他“巧取豪夺”呢，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绯夜付完钱，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新衣服，一股脑塞到无怀里：
“别问那么多，让你穿你就穿着！再啰嗦我就收你利息，利滚利，让你下辈子都还不起！”
无抱着柔软的新衣服，感觉心里也沉甸甸的：
“可是…这太让你破费了。要不…你的衣服也买几件？你穿那些…都挺好看的。”
他后半句说得有点小声，带着点不好意思和补偿的意味，目光扫过那堆风格各异的衣服。
绯夜闻言，脚步顿了一下，目光也落在了那堆衣服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她摇了摇头，伸手拿起自己换下来的旧衣服，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然后叠好。
那件旧衣服的肩部，有一个用彩色丝线歪歪扭扭绣成的小猫图案，绯夜的语气变得轻缓而坚定：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件。”
那朵小花的绣工实在称不上好，线脚有些杂乱，颜色也有些褪了，但却充满了某种笨拙而真挚的心意。
无瞬间明白了什么，想起了她提到过的“找姐姐”的约定。
这个小猫图案，恐怕就是她姐姐留下的印记，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带在身边的宝贝。
他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看起来精力充沛到有些吵闹的猫娘，内心也有着如此柔软和固执坚守的角落。
“我们走吧！”
绯夜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重新变得活力四射，一把拽住无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他走出了“艾尔莎工坊”。
店铺外，午后的阳光斜照，给喧闹的商业街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虽然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但许多店铺已经早早亮起了招揽顾客的灯光。
魔法灯交相辉映，食物的香气愈发浓郁，炭烤的焦香、香料的辛香……各种味道混杂在温暖的空气里，刺激着过往行人的味蕾。
“接下来，让我们好好逛逛吧！赤焰城的商业街可是藏着不少好东西哦！”
“喂！不是说去救济站的吗？”
“没关系！没关系！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好好玩一下呢？”
绯夜似乎因为穿上了新裙子，心情极好，她再次拉住无的手腕，灵巧地钻入摩肩接踵的人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