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白蔷薇园露台。
莉莉安公主坐在精致的雕花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边缘。阳光洒在她淡金色的长发上,却驱不散眉宇间凝结的忧色。距离凯尔文离去、旧城区骚动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奥菲莉亚团长带人前往镇压后也至今未归,只有一些令人不安的零碎消息传回。
“公主殿下,请您多少用些点心。”贴身侍女担忧地劝道。
莉莉安摇了摇头,刚要开口,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
奥菲莉亚回来了。
但眼前的奥菲莉亚,让莉莉安的心猛地一沉。银色的铠甲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划痕与黑暗腐蚀的焦黑印记,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碧蓝的眼眸中虽然依旧坚定,却难掩深深的疲惫与一丝……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碎后又强行重塑的冷硬。她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奥菲莉亚!”莉莉安站起身,快步迎上前,“你受伤了?旧城区的情况如何?”
“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劳殿下挂心。”奥菲莉亚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骚乱已经平息,黑暗生物源头已被清除。但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侍女。莉莉安心领神会,立刻挥退了左右。
待露台上只剩下她们二人,奥菲莉亚才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将灯塔内发生的一切——马里厄斯的背叛、其疯狂的野心、与域外邪神的勾结,以及凯尔文最后如同神祇般介入、冷酷审讯并废掉马里厄斯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随着奥菲莉亚的讲述,莉莉安的脸色越来越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裙摆,指节泛白。马里厄斯主教……那位看着她长大、在她生病时曾亲自为她祈祷的老人,竟然是想要用她和整个王室血脉作为祭品的叛徒?而勇者凯尔文……他的力量与手段,竟如此超乎想象,既令人敬畏,又让人心生寒意。
“……情况就是这样。”奥菲莉亚说完,单膝跪地,低下头,“臣护卫不力,让殿下受惊,更让此等奸邪潜伏于王都之内而未能及早察觉,请殿下责罚!”
莉莉安连忙弯腰将她扶起:“不,奥菲莉亚,这不是你的错。若非你和勇者大人,我恐怕……”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当务之急,是肃清内部,加强戒备。”莉莉安迅速冷静下来,展现出与她温婉外表不符的决断力,“马里厄斯在教会和王庭经营多年,党羽必然不少。奥菲莉亚,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我会禀明父王,给予你最高权限。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最后四个字,莉莉安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为了王国的存续,有些牺牲和铁血手段,是必须的。
奥菲莉亚重重点头:“臣,领命!”她看着莉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另外,勇者大人提醒,需加强王宫结界,以防对方狗急跳墙。”
“我明白了。”莉莉安目光微闪,“勇者大人……他现在在何处?”
“他带着精灵公主和龙族公主离开了,并未告知去向。”奥菲莉亚回答道,心中也有些不确定。那个男人行事莫测,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
与此同时,王宫西南角,一座环境清幽、被白色大理石和金色装饰环绕的别馆内。这里是圣女塞拉菲娜在王宫的临时居所。
塞拉菲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庭院里练习祷言或阅读经文。她独自一人跪在静谧的祈祷室内,面前是女神圣像。但她并没有像教导的那样虔诚祈祷,而是双手紧握在胸前,紫罗兰色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虚空,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迷茫与不安。
她体内的光明力量,在凯尔文那次触碰后,一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温顺与平稳,那种时常困扰她的、力量乱窜带来的刺痛感消失了。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她能感觉到。
感觉到王宫上空弥漫的紧张气氛,感觉到奥菲莉亚姐姐回来时身上那令人害怕的黑暗残留和悲伤的气息,感觉到莉莉安姐姐内心深处隐藏的恐惧……还有,那股若有若无、始终盘踞在王都某处、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与心悸的冰冷意志(指凯尔文,但她无法准确识别)。
“女神大人……”塞拉菲娜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大家……好像都很害怕,很难过。奥菲莉亚姐姐受伤了,莉莉安姐姐也很担心……我……我能做些什么?”
圣像沉默着,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以往,当她祈祷时,总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暖的神恩安抚。但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微弱,仿佛女神的目光正逐渐从这片土地上移开。
这种认知让塞拉菲娜更加害怕。如果连女神都……那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向一个自身难保的存在祈求,是效率最低下的行为。”
塞拉菲娜吓得猛地回头,只见凯尔文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祈祷室的门口,依旧是那身黑衣,神情淡漠。塔尼娅和瑟薇娅并没有跟在他身边。
“勇、勇者哥哥!”塞拉菲娜下意识地用了这个称呼,小手紧张地揪住了衣角。
凯尔文迈步走进祈祷室,目光扫过那尊女神圣像,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你身体里那个‘麻烦’,最近安静多了吧。”他说的自然是那股被封印的庞大光明之力。
塞拉菲娜点了点头,小声说:“嗯……谢谢勇者哥哥。但是……大家……”
“他们的麻烦,源于自身的弱小和信息的匮乏。”凯尔文打断了她,语气直接得近乎残酷,“恐惧源于未知,无力源于弱小。想要改变现状,要么变得足够强,要么掌握足够多的信息。”
他走到塞拉菲娜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那双深邃的黑眸仿佛能看穿她灵魂深处。“而你,比起向石头祈祷,不如好好挖掘一下你自己身上的‘信息’。”
“我……我自己?”塞拉菲娜茫然地指着自己。
“你体内的力量,还有那个封印,很不寻常。”凯尔文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动作和上次一样。塞拉菲娜没有躲闪,反而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它不是诅咒,更像是一种……保护机制,保护着某种东西,或者……某种记忆。”
随着他指尖微弱的能量流入,塞拉菲娜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一些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一闪而逝——无尽的星空、悲壮的叹息、还有一道温暖却悲伤的……女性的身影?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
凯尔文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你的存在,或许比那个‘钥匙’更有意思。”他站起身,“好好回想那些感觉。当你真正理解你体内封印的是什么的时候,或许你就能找到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在这里无助地祈祷。”
说完,他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一下!”塞拉菲娜鼓起勇气叫住他,“勇者哥哥……你……你会帮莉莉安姐姐和奥菲莉亚姐姐的,对吗?你会打败坏人的,对吗?”
凯尔文脚步未停,只有平淡的声音传来。
“我会解决掉‘麻烦’。至于帮谁……那取决于她们是否在我的解决方案中,具有‘价值’。”
他的身影消失在祈祷室外的光影中,只留下塞拉菲娜独自站在原地,回味着那句冰冷又现实的话,以及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模糊碎片。
价值……吗?
小女孩用力擦了擦眼角,第一次,那纯然的依赖中,混入了一丝思考的光芒。
---
王宫深处,国王霍恩三世的寝宫。
老国王靠在华贵的床榻上,形容枯槁,眼窝深陷,那“月光蔷薇”的诅咒正在加速吞噬他本已不多的生命力。听完奥菲莉亚的汇报(省略了凯尔文审讯的具体细节),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马里厄斯……连他也……看来,这王冠的重量,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沉重。”他颤抖着伸出手,拍了拍跪在床前的奥菲莉亚的肩膀,“孩子,辛苦你了。就按莉莉安说的去做吧……这王国,以后就要多依靠你们了。”
“臣,万死不辞!”奥菲莉亚低头,声音铿锵。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跪地禀报:“陛、陛下!不好了!看守皇家陵墓的守卫报告……初代国王,霍恩一世的灵柩……有异动!”
“什么?!”霍恩三世猛地坐起,脸上血色尽失。
奥菲莉亚也瞬间握紧了剑柄,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初代国王的灵柩异动?在这内忧外患、诅咒缠身的时刻?
这绝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