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莉亚摄政后的第一道正式命令,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冷水,在王都乃至整个王国激起了剧烈的反应。加盖着国王印玺和摄政官印的公告被快马送往各地,宣布即日起由圣骑士团长奥菲莉亚·范·海辛全权代理国政,并授权其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稳定局势、抵御外敌。
王宫大殿内,气氛比上一次会议更加剑拔弩张。奥菲莉亚身着全套礼仪银甲,腰悬辉光,站在王座前的高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神色各异的贵族与官员。她没有坐在王座上,那象征着霍恩王权的位置依旧空置,但她挺拔的身姿和周身散发的凛然气势,已然宣告了谁才是此刻王国的实际掌控者。
“边境军情紧急,魔族攻势凶猛,数个堡垒危在旦夕!南方粮仓接连遭袭,秋收在即,若不能遏制,今冬必将面临饥荒!”奥菲莉亚的声音清晰而冷硬,每一个字都如同敲打在众人心头的重锤,“值此存亡之际,我受国王陛下重托,主持国政。在此,我颁布摄政第一号令!”
她展开一卷羊皮纸,朗声宣读:“一,即日起,全国进入战时管制状态,所有物资实行配给制,优先保障军需和基本民生!二,成立战时统筹委员会,由我兼任主席,各部门主管及各行省总督需无条件配合委员会调度!三,授权圣骑士团与城防军,对任何散布谣言、囤积居奇、消极抗命乃至通敌叛国者,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命令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战时管制和物资配给意味着他们的利益将受到极大损害,而那“先斩后奏”的权力,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奥菲莉亚团长!不,摄政大人!”财政大臣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脸色涨红,“物资配给牵涉甚广,仓促施行恐引发民变!而且,授予圣骑士团如此大的权力,是否过于草率?这违背了王国的法治传统!”
“传统?”奥菲莉亚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当魔族的铁蹄即将踏破国门,当虚空的阴影在王都内蔓延时,你跟我谈传统?法尔肯伯爵,我只问你,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传统重要,还是王国千百万民众的生死存亡重要?是你的钱袋子重要,还是前线将士的补给重要?”
她不等对方回答,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斗气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谁若觉得我的命令不妥,现在就可以站出来,交出你的权杖和印信,离开王都!我绝不阻拦!但若留下,就必须服从命令!谁敢阳奉阴违,拖后腿,就别怪我以叛国罪论处,用他的头颅来祭旗!”
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一些原本还想出声反对的贵族,在这强大的气势和毫不掩饰的威胁下,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他们这才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圣骑士团长,并非依靠王室宠幸上位的花瓶,而是一柄真正经历过血火淬炼、杀伐果断的利剑!
“既然无人反对,那么命令即刻生效!”奥菲莉亚环视一周,见无人再敢质疑,便对身后的书记官点了点头,“散会!各部主管立刻回去落实命令,延误者,严惩不贷!”
贵族和官员们神色各异地匆匆离去,大殿内很快只剩下奥菲莉亚和她的几名心腹圣骑士。
“团长……不,摄政大人,”副官上前一步,低声道,“这样是否太过强硬?恐怕会引来更多的暗中抵制。”
奥菲莉亚揉了揉眉心,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我们没有时间慢慢说服了,维拉斯。敌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非常之时,需用重典。哪怕会得罪一些人,哪怕会被诟病为独裁,我也必须确保王国的力量能集中起来,应对这场危机。”她望向殿外阴沉的天空,“只希望……莉莉安殿下能尽快好起来。”
---
权力的集中带来效率的提升,但也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不止于王都。奥菲莉亚的强硬手段和战时命令,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遍了王国各地,也传到了某些早有异心之人的耳中。
王国东部,富饶的“金穗平原”,领主体魄雄健、野心勃勃的卡米洛公爵站在自己城堡的瞭望塔上,看着下方一望无际、即将成熟的金色麦田,手中捏着一封来自王都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奥菲莉亚·范·海辛……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僭越摄政,行此倒行逆施之举?”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算计的光芒,“战时管制?物资配给?呵呵,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转身对垂手侍立在身后的管家吩咐道:“去,把我们库存的粮食,再隐蔽地转移三成到‘那个地方’。另外,给我们在王都的‘朋友们’回信,告诉他们,我卡米洛家族,愿意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支持,无论是粮食……还是兵力。”
管家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卡米洛公爵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王都在内忧外患中陷入混乱,而自己则趁势而起,攫取那至高权柄的景象。“霍恩王室气数已尽,也该轮到我们这些流淌着古老血脉的家族,来执掌这个国家的未来了……”
类似的密谋,在王国其他几个实力雄厚、对王室早有不满的大贵族领地内,也悄然上演。奥菲莉亚的摄政和强硬政策,成为了他们积蓄已久野心的催化剂和最好的借口。一条条隐秘的通信渠道被建立起来,一笔笔用于颠覆现政权的资金和物资开始暗中流动。王国内部的裂痕,非但没有因奥菲莉亚的强势而弥合,反而在暗处加速撕裂。
---
王宫,观星塔楼。
凯尔文依旧如同一个局外的观察者,俯瞰着这座风云激荡的城市。奥菲莉亚的雷厉风行,贵族们的暗中串联,甚至远方卡米洛公爵城堡内那野心勃勃的低语,都未能逃过他浩瀚的感知。
“效率尚可,但治标不治本。”他评价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权力的强行集中可以暂时压制矛盾,但无法消除产生矛盾的根源——恐惧、贪婪以及对未知力量的无力感。当外部压力达到临界点,或者内部出现一个足够强大的挑战者时,这座强行垒起的沙堡,瞬间就会崩塌。”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些正在密谋的贵族身上,又落在了北方魔族前线那惨烈的战场上,最终,投向了更遥远的、普通人无法感知的维度。
“种子已经播下,就看哪一方能先收割了。”他低声自语,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整个世界错综复杂的因果线,仿佛在阅读着一本早已写好的剧本。
---
圣女别馆内,塞拉菲娜的力量掌控训练在瑟薇娅耐心的指导下,艰难地推进着。她体内的光明力量如同浩瀚而温和的海洋,但引导它们却如同要让一个孩子去驾驭一艘巨轮。她常常因为精神过度集中而脸色发白,汗湿衣襟,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执着的光芒却从未熄灭。
偶尔,在训练的间隙,她会陷入短暂的恍惚,脑海中会闪过一些新的、更加清晰的记忆碎片——不再是那个悲伤的背影,而是一些更加具体、却也更加令人困惑的画面:破碎的星辰,燃烧的国度,以及……一场发生在无法想象维度之间的、波及了无数世界的宏大战争的零星景象。这些画面带来的信息量庞大而混乱,让她感到头晕目眩,也让她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产生了更深的迷茫。
“我……到底是谁?”她不止一次地在心底问自己,但答案依旧隐藏在迷雾深处。
塔尼娅的巡逻任务变得频繁起来。她庞大的龙躯不时掠过王都上空,琥珀色的竖瞳锐利地扫视着下方的城市。这种威慑性的巡逻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民心,也让一些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但塔尼娅自己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龙族敏锐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庞大的恶意,正在遥远的彼端酝酿,如同暴风雨前不断积聚的乌云。
“风雨欲来啊……”某次巡逻归来,她落在王宫庭院,重新化为人形,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难得地用带着一丝忧虑的语气对瑟薇娅说道。
瑟薇娅点了点头,翠绿的眼眸中同样充满了凝重。她能感觉到,自然界的能量流动变得更加紊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某种巨大的压力下微微颤抖。“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塞拉菲娜需要更快地成长起来,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塔尼娅明白她的意思。
否则,当那真正的风暴降临之时,她们现有的力量,恐怕远远不够。
王都的灯火在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彻底吞噬。而风,已经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