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闹钟近乎狂乱的响动将林夕从梦中拽了出来。
林夕感觉自己仿佛刚闭上眼没多久，大脑像是被不知什么东西插入搅动了一番，既迷糊又疼痛，眼皮也沉重的和缀了千斤一样打不开。
昨晚和沫沫不爱哭的最后放纵几乎透支了林夕全身的精力。
与昨日睡到自然醒的慵懒呻吟不同，林夕今次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林夕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才在一片混沌中成功完成了穿衣、洗漱等一系列动作。
洗漱完的林夕看着镜子里的人像。
瞳孔涣散，脸色铁青，眼圈下的阴影比烟熏妆化的还深，林夕本身就属于皮肤偏白的一类，两相对比显得林夕和溺死的尸体一样。
眼看着距离上课时间只剩半个小时，林夕背起昨日收拾好的书包，踉跄着就冲出了家门。
夏末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在这个季节难得的凉意，却依旧无法驱散林夕浓重的困意。
林夕耷拉着脑袋，脚步虚浮地朝着学校方向蠕动，现在的林夕只后悔昨天听了沫沫不爱哭的蠢话。
——早知道不听那个批人说的通宵了，感觉开学第一天就要连睡不知道几节课。
就在林夕带着困意，艰难地爬着一个缓坡时，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野边缘。
那是一个穿着和自己同样校服的女生。
修长的双腿从白色校服裙下舒展而出，线条匀亭，谈不上是粗是细，只是让人感觉就这样最好。
裸露的肌肤在晨光中泛着瓷白，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温润而细腻。
林夕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缓缓上移。
原本平平无奇的校服，此刻却因勾勒出少女近乎完美的曲线而显得素雅。
黑发如瀑布垂在背后，一只单肩包随意地挂在少女藕臂之上。晨光打在发丝之上恍若鎏金。
太阳与高楼竖立在少女身后，当林夕的目光一路上移至将要触及她的脸庞时，直射而来的炫光模糊了多余的背景，将那道靓丽身影烘托得如同画中人。
面对这瑰丽的画面，林夕呼吸微滞，不由怔在了原地。
是楚奈。
楚奈微微侧头，似乎也注意到了旁边这个几乎要原地睡着的不明生物，目光落在林夕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既没有过分打量，也没有完全无视。
“……”林夕张了张嘴，本想打个招呼说点什么，比如好巧啥的，或者解释一下自己这副尊容的原因，可再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和楚奈熟到可以互相打招呼的程度。
“是林夕吗？”
最后还是楚奈的发言打破了尴尬。
——她怎么认得我？
林夕有点奇怪。
“是我，昨天熬夜熬狠了可能看起来有点吓人。”
林夕连忙说明为何自己这幅模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楚奈的看法。
“看得出来。”
“话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们之间没对过话吧？”
林夕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发问了。
“先前换位置的时候我注意了每个人的名字。“
——这是什么人群中心必备的能力吗？听起来也有点太厉害了。
“好厉害。”
林夕由衷的感叹道。
“我也觉得挺厉害的。”楚奈拢了拢头发，将险些遮住眼睛的发丝拉到了耳后。
——出乎意料的不谦虚。
被小小惊讶一下的林夕凭此清醒了点，忽的意识到了现在最迫切的事。
“啊对了，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时间不是还很早吗？”
——什么意思？她这是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还是想再聊聊？
几乎快要进入奔跑姿态的林夕被这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要装作吃了饭的样子继续聊聊吗？如果买个面包吃也不是来不及。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欸。”
林夕看了看表，说道。
——熬了个通宵早餐还啃面包的生活也太悲惨了，我选择拒绝。
“那不也挺早的吗，哦，看你这样应该还没吃早饭，那还是早点走吧，再见。”
楚奈愣了愣，但还是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林夕摆了摆手，向前奔去，一边奔跑一边心里却还在思考着刚刚的对白。
——我要是装作吃过饭了是不是就会和楚奈一起并肩上学了？
一想到这，林夕不禁有点后悔，但肚子传来的饥饿感又肯定了自己的正确行为。
——女人终归是身外之物，选择好吃的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嗯，没错。
林夕如此说服着自己。
望着林夕远去的背影，楚奈摇了摇头，继续保持自己的步调走着。
”吃个饭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吗？”
走在路上，楚奈小声地喃喃了起来
........
叮↗噔↘叮↗噔↘，叮↗噔↘叮↗噔↘。
林夕几乎是踩着预备铃的时间冲入教室的，幸好没被老师看见，不至于违纪的太过明显。
就在林夕还趴在桌子上喘气的时候，背部突然传来了轻微的打击感。
林夕不解的回过头。
一个脸圆圆的，嘴边有颗小痣，虽然矮了些，不过总体称得上白净的小胖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林夕原本铁青的面色已经有点吓人了，与运动后的热血上涌相交杂，配以硕大的黑眼圈，属实给后桌的同学吓了一跳。
“不是哥们你干嘛了，整这么骇人呢。“后桌一边拍着胸一边说道。
“昨天熬夜打游戏去了，有什么事吗？”林夕强撑着精神回答。
“哦没啥，就是感叹兄弟你timing抓的挺好，刚刚王老师蹲门口逮了好几个上课第一天就迟到的，一走你就进来了。”
“那运气很好了，不说了哥，我准备先睡了，话说你是？”
“哥们我张涵啊，兄弟你是真脸盲是不，昨天又是排座位又是分锁的，你都不记得啊，合着我昨天加你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呗。”
听完林夕的话，张涵顿时以一种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哦哦，刚睡醒脑子不清醒，加上分锁那会我在看书没注意。”
面对着张翰的凝视，林夕不好意思的说道，连前后桌的名字也没记住着实有点不太好。
“没事兄弟，咱也没交流，不记得也正常。看你这样都困成啥了，你先睡会吧，我给你看着老师，睡醒了咱再唠唠。”
张涵摆了摆手说道。
“我去，这也太性情了兄弟，那还说啥了，我睡就是了。”
得到出人意料回复的林夕顿时高兴了起来，本来还在思考要是睡觉被老师逮捕会怎么样，现在直接就有了解法。
煎熬了几分钟等到老师到了教室，又经过了例行的”老师好“环节后，林夕带着对张涵近乎是感激涕零的心情趴在了课桌上。
沉重的眼皮合上的瞬间，教室里老师的讲话声迅速模糊、拉远，随后变成了嗡嗡的、意义不明的背景音，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助眠。
——睡眠是这么舒服的事吗？
这是林夕还能记忆起的上一个念头。
下一刻，林夕便感觉自己的身体重心猛地晃动了一下。
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林夕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正襟危坐起来，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窥探着讲台上的老师，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瞧着老师目光朝向这边，林夕又猛地低下头，看向桌子上尚没翻开的书，上面还有着些许水渍。
——发生了什么？
林夕处于混沌中的大脑没法第一时间处理完这些信息，身后的冲击却紧接着传来。
林夕回过头，迷茫地看向正一脸得意看着他的张涵。
“兄弟睡的还挺死，我踢你凳子好几下都没反应。”
——我已经睡着过了吗？
林夕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眼见林夕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张涵抬头望了望讲台，确认老师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便从桌子缝间伸手递出了个东西。
是手机。
看见手机上明晃晃的10:16，刚刚清醒了一点的林夕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过去两节课了。
林夕思索了一会，还处于半浆糊状态的大脑仍没组织出该先说什么，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谢谢啊兄弟，差点被老师逮捕了。”
——不对你怎么带进来的？
不太清醒的大脑甚至刚刚才处理过来“这里有个不该存在的东西”的事实。
眼见林夕的表情从迷茫转化为思考再到惊讶，张涵好像从中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满足。
还没等到林夕提问，张涵便开口说道。
“昨天班主任讲班规的时候，我可全认认真真听了，听到最后我也没听到不让带手机，那应该就是能带吧。”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听到张涵的神人发言，一时间林夕还真有点无力反驳，不过反正和自己无关，带了也就带了吧。
“还真没啥问题，不过兄弟你还是小心点，我感觉班主任可能会转头就翻脸不认自己说的。”
随口敷衍了两句后，困意再度涌了上来，林夕转过头来，准备趴回去继续睡会，忽的注意到右后方的一抹倩影。
雪白而脉络分明的手掌抵住了头，黑发垂下盖住了侧脸，也遮住了她的神情，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侧影。
林夕回忆起来，好像自己惊醒的时候，楚奈就是这个姿势，这么一算已经好几分钟没有改变了。
——是在专注思考什么问题吗？
一想到人家可能已经正儿八经的学了两节课，反观自己光睡过去了，林夕不由得有点惆怅，正要抽回视线时，突然发现原先起着支撑作用的手在慢慢的滑落，而楚奈的头以一个诡异的，或者说很危险的弧线，缓缓落下。
就在即将撞上桌子时，楚奈猛地将头抬了起来，发丝四散，精致的五官从中闪过。
——这是睡着了吗？
就在林夕还在思考时。
刚刚惊醒的楚奈正悄默默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讲台上老师的目光，确认没关注自己后才几不可闻的吐了口气，下意识地将散落的发丝拢回耳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和略显僵硬的脊背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
——果然是睡着了啊。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林夕不由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忽的，楚奈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微微侧过头，视线与还没来得及错开的林夕撞了个正好。
一瞬间，强烈的尴尬感涌了上来。
林夕上一次感觉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可能还是之前吃星球杯思考了半天要不要舔杯底的巧克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舔了，却发现隔着一面窗有人看完了自己舔星球杯的全过程。
在视线碰撞的起初，楚奈的目光带着一丝愕然，然后变成了故作镇定的平静，但最后还是转化为了尴尬。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互相凝视着，时间想来应该是很短的，但对林夕来说却长的像是一个世纪，直到楚奈的视线猛地逃离，这段尴尬的时间才终止。
趴在桌上，林夕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高中生涯会不会就此终结。
——我以后在班上的形象不会变成上课一直视奸女同学的变态吧？
林夕很想说自己不是一直在看，只不过是凑巧才遇上了，但这样的解释似乎略显苍白，林夕都能想象到自己这么解释的时候，楚奈带着怀疑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场景。
哪有这么巧的？
不过话虽如此，自己还是要挣扎一下的，如果不解释岂不是坐实自己阴暗变态的身份了。
——写个纸条啥的去说一下吧。
就在林夕下定决心，准备让张涵将纸条递过去时，却突然感觉有一股目光正紧盯着自己。
——我好像被瞄准了。
林夕转过头来，很轻松就找到了视线的来源。
果然是楚奈。
她不知何时又微微侧过了头，用眼角的余光悄默打量着林夕。
——似曾相识的一幕。
意识到楚奈正在看着自己，林夕拿起纸条，刚准备挥动给她看。
楚奈此时却突然将食指比到了下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转了过去。
林夕的思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打断了。
——什么意思？让我别解释了？
林夕尚还处在害怕失去自己高中生涯的危机感中，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楚奈略微发红的耳尖才忽的意识到，这是让自己别说出去她上课睡觉的事。
——大危机就这么结束了？合着她在意的只是自己上课睡觉被发现吗？
林夕感觉无力感涌上了自己的身体，是自己平时在网络上看到各种抽象事件太多，导致自己谨慎太过了吗？怎么现实中和网络上不太一样呢？
不过仔细想来，以楚奈的外貌条件，应该也适应被人盯着看的感觉了，对她来说被人偷偷瞄两眼的可能还真比不过自己上课睡觉被发现的尴尬。
熬夜的副作用再度袭来，林夕捂着头晃了晃，将纸条揉成团塞进抽屉，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继续趴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