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在旋转。
原先操场附近的高楼已经摇晃着不见，跑道和人群也在摆动中失去应有的形状。
红、蓝、橙、白。
林夕的视野仅余下这四种颜色互相晕染开来。
熙熙攘攘的人声被逐渐扩大的心脏跳动与喘息淹没。
——累。
这是林夕空白的大脑中仅有的想法。
身体纯凭借本能在前进。
依靠最后冲刺遗留着的惯性，林夕猛地一头撞进了操场中间的草地，紧接着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坐倒在草地上。
视野里晃动的色块渐渐沉淀，重新拼凑出操场的轮廓——蓝天，赤日，远处模糊的教学楼，还有身边同样东倒西歪的同学。
耳鸣声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呼吸声。
麻痒感从脸上传来——汗珠在四处发散、流动。
林夕抬手抹了把脸，不适感确实暂时离开了，但汗水又立刻沁了出来。
口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喉咙干得发紧。
“还能动不？”旁边传来张涵有气无力的声音。
林夕侧过头，看到之前先测的张涵依旧在原处瘫成泥，脸色白的像是泡了水，不过至少眼睛是睁着的。
没有余力说话的林夕只是继续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才用还有些颤抖着声音说道：“还好，不至于一口气上不来。”
“能动那能帮兄弟带瓶水不？”
“求我就给你带。”
还在恢复体力的林夕也乐得逗两下张涵。
“义父求求惹。”张涵捏着嗓子，以一种甜腻的恶心的嗓音说着。
“我去，你这死胖子别恶心我。”
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林夕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坐会我就过去。”
林夕又在地上瘫坐了两分钟，感觉发软的双腿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
撑着膝盖，林夕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朝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跑道上正在跑来的身影吸引。
不同于平常随意垂开的黑发，楚奈系了个马尾辫，虽然在测试的过程中因不断的晃动而有些松散，但依然显得干净利落。
楚奈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紧抿，汗珠大滴大滴地从她的额头垂落，连校服都被浸的有点透明，每一次呼吸在胸腹的收缩下都显得深长而费力，不过跑动的节奏却没因此而紊乱。
终于，楚奈踉跄着冲过终点线。
数个与其玩得好的女生一同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楚奈因为脱力而微微摇晃的身子，在她摇摇头表示不需要了之后，其中一人便递出了早准备好的矿泉水。
楚奈接过水，先是撑着膝盖缓了好几秒，才直起身小口喝起来。
不知道其中的人说了些什么，王玥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而后人群并肩慢慢走向树荫。
——果然是人群中心的角色啊。
看着远处与其他人融成一片的楚奈，林夕只是摇了摇头，继续朝小卖部走去，心里却涌起一丝连他自己也注意不到的涟漪。
...
“三瓶矿泉水。”他对售货员说道，从被汗湿的裤兜里摸出张五元。
等待找零的间隙，他的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投向窗外。
楚奈和朋友们已经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她小口喝着水，侧耳听着王玥说话，偶尔点点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找你的钱。”售货员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林夕抓起零钱和矿泉水，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卖部。冰凉的瓶身在掌心凝结出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
回到操场时，张涵还瘫在原地，看到他手里的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义父！你可算回来了！”
林夕把两瓶水扔给他，在自己之前的位置坐下。
“另一瓶等周超回来给他。”
树荫下的女生们不知在聊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楚奈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林夕别开视线，拧开自己的水瓶，猛地灌了一大口。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休息着，直到体育老师吹起了集合哨。
林夕拽着发麻的双腿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有点不稳。
“好兄弟拉一下，我有点起不来了。”
张涵不知道是真没恢复好还是不想使劲，在原地坐着不太能动的样子。
林夕伸出手，猛地将其拽了起来，随后一起朝集合的方向走去。
经过重新编队后，林夕站在中后排，目光平视前方，恰好能看见前排女生的后脑勺，张涵站在他的右手，周超则是被选为了体委，和老师并肩站着。
楚奈站在女生队伍的中间位置，马尾辫重新梳理过，只有几缕碎发还贴在颈后，随着风向轻轻晃动。
体育老师简单总结了一下今天的测试，便宣布解散自由活动，虽说距离下课也就十分钟的事，刚好足够林夕回教室拿好书包回家。
...
林夕和李越并肩走在放学的人流里。
“我去，你知道我这两天怎么过的吗？”
看着一脸兴奋的李越，林夕不由有点好奇。
——什么情况能让这b人这么高兴的？
“你能看到别人的好感度了？还是女生说话现在会出对话框和选项了？”
“那倒不是，但旮旯给木开局我是真遇上了，女同桌一直找我互动。”
林夕上下打量着李越，依旧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也是普通。
“没感觉你加了魅力点啊，人找你互动啥了？”
”啥意思呢，兄弟我保持现状就够有性张力了。”
眼见林夕还是一脸不信，李越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啥，但她一直找我问题目，还愿意听我说二次元，这不是对我有好感是什么？”
——这只是维持同学间的正常交流吧？
林夕有点汗颜，但他也不敢打包票确认是真是假。
“她是独独对你这样吗？还是说对所有人都这样？”
“那肯定只对我这样啊，我有那么傻吗，对所有人都一样和中央空调有啥区别？”
林夕大骇。
“我去了，真让你小子遇到了是啥意思呢，能告诉我是假的吗？”
“唉，这只不过是我旮旯给木领域大神略一发力，小林你也别太羡慕。”
李越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二人边走边聊，直到十字入口，李越还沉浸在兴奋中，走前用力拍了拍林夕的肩膀，说道。
“今天她还加我qq了，看我这两天就刷满好感，到时候给你发来捷报。”
林夕只是笑笑，看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着调的音乐从李越口中传来，脚步轻快，无忧无虑。
——青春真好啊。
林夕调整了一下书包肩带，继续沿着往常的路往前走。
经过便利店时，他下意识朝里瞥了一眼，冷饮柜前站着几个穿校服的学生，但这次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早点回去打游戏了。
林夕想着，书包沉甸甸的，压的他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