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是吱嘎吱嘎的噪声。
那种声音,就好像有人拿着铁片用力刮木头所发出的,难听得到让人瞬间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眼皮微微颤动,强烈的光线随着眼皮跳动,灌入漆黑一片的眼仁。
像是刚刚从母腹中出生的婴儿,缓慢睁开的眼睛里,尽是懵懂与茫然。
不过仅仅持续了半秒,那孩童般的茫然,就潮水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毫无情绪的眼神。
意识、记忆,同时回归。
伊莱夏,或者说十七年前那个年轻的伊莱夏,倏然从身下简陋的木床上坐起身来。
环顾四周 ——
是记忆中那间破败的屋子。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是重复上演了许多次的开幕。
一切都是那么清晰,身下只有木板的床架,光秃秃的四面墙壁,以及被风吹得嘎吱作响的破旧窗户。
刚才他刚醒来时,听见的那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刺耳噪音,就是窗户在风中摇曳的结果。
真是…… 久违了。
已经十七年没有见到过这一幕,说实话,伊莱夏真有几分怀念这个破房子。
每每看见这个房子,他都会不由自主回忆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换着花样死亡,再一次又一次从这里清醒的那段日子。
翻身从床上下地,结果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又把他按回了床上。
腿软,身上也使不出一丁点儿力气。
对啊,太久没有从这里复活,差点忘了现在的处境。
这具身体,当前正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如同连续一周粒米未进,甚至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必须要找到食物,否则,过不了多久,就会饿死。
这是伊莱夏用生命总结出的经验,当初,就是因为没能在体力耗尽前找到食物,伊莱夏饿死了好几次。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找到食物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如何在开局生存下来,他已经总结出了一套固定的公式。
第一步:用仅剩的体力挪到门口,然后开门出去。
强忍着冲昏大脑的眩晕,伊莱夏踉跄着拖步来到门前。这副身体太虚弱了,仅是移动了几米远的距离,就已经抽干了几乎所有能量。
他 “咣” 地一下撞在门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这下终于不堪重负,朝着外面轰然倒塌。
伊莱夏靠在门上,也随木门一同砸向地面。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许只能走到这一步,然后重新在身后的木床上醒来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讨伐魔王那趟旅程所磨砺出的意志力,在此发挥了作用。
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再次站起来。
门外,是记忆中的景色。
错落的屋子,袅袅的炊烟,泥土与鹅卵石混合铺就的小路,远处大约有三四层楼高的教堂,还有更远方零散的风车缓慢转动。
没错了,就是这里…… 曾经的卡斯托梅镇。
那么,接下来……
第二步: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路口,然后等待。大约等待五至十分钟,将会有一只狗路过那里。
从门口挪动到路口,不过只有几十米,正常人步行,只需要三十秒不到。
而伊莱夏,足足蠕动了十分钟,才堪堪到达目的地。
他顺着墙边滑下,瘫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不断有镇上的居民从路口经过,看到坐在地上的伊莱夏,露出嫌恶的神情。不过更多人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径直走过。
终于,在极度饥饿的煎熬中过去七八分钟后。路口,一只脖子上挂有项圈的土狗出现在伊莱夏视野内。
来了 ——
强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盯着那只土狗,但却保持着静止,没有任何动作。
土狗似乎也注意到了伊莱夏。它三步一颠地往伊莱夏这边走来,狗眼中泛着好奇。
土狗凑到伊莱夏身边,伸出鼻子上下嗅着伊莱夏。一开始它还保有一定的戒备,可过了一会儿见伊莱夏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就是现在!
伊莱夏忽然探手,一把掐住了土狗的脖子。
土狗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就被死死扼住。它四条腿拼命蹬地,同时疯狂甩动脖子,想吠叫,却因为气管堵塞而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这一瞬,伊莱夏爆发出的力气很惊人,任凭土狗如何反抗、抓挠、撕咬,他也没有丝毫动摇。
正当土狗想一口咬住伊莱夏的手腕,嘴巴大张大合的时候,伊莱夏的另一只手也刹那探出,一把捂住狗嘴。
眼神一凝,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由捂在狗嘴上那只手的手心升腾,汇成一颗火球,向狗嘴里直射而入。
“呼 ——”
一声闷响过后,土狗停止了挣扎。
烧焦的黑烟自土狗口内徐徐升起,想必此刻,这条可怜的狗,体内已经熟透了吧。
事实也正是如此。刚才那团火焰在狗的体内爆开,瞬间上千度的高温致使它的内脏全部碳化,就连大脑也在同时被烤成了脑花。
好奇心害死猫,狗也一样。
抱歉了。虽然和你没有什么过节,但不这样我就活不下去。
第三步:把狗吃掉,然后等待体力恢复。
不过在这里当众吃狗,必然会引起卡斯托梅镇居民的怀疑。如果被抓去调查,然后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身份信息,也没有人认识自己的话,麻烦事可就多了。
所以,伊莱夏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条阴暗的小巷。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伊莱夏带着救命的食物进了巷子。
这里堆放着成堆的杂物,看这些杂物上一指厚的积灰,应当是很久都没人清理了。
这正是伊莱夏所需要的环境。
拖着疲软的身体,靠着一堆杂物坐了下来,伊莱夏抬手,凝聚出一团火元素。
这一次施展魔法,威势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
火元素燃烧着,扑向已经死透的土狗。火焰附着在土狗体表灼烧数十秒后,渐渐熄灭。
火光完全熄灭,此时,这条土狗身上的毛已经被燃烧殆尽,只剩焦黄色、光秃的皮。
没有任何迟疑,伊莱夏对着狗肉,一口就咬了下去。
“噗 ——”
滚烫的血液,从伊莱夏嘴角喷了出来,一部分喷进他的嘴里。高温炙烧过后变了味的狗血,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腥臭味混杂着焦糊气息的浓稠血液,就像一团果冻在伊莱夏口腔里来回打滚,恶心至极。
伊莱夏强忍住想反胃的冲动,拼了命地撕咬半生不熟的狗肉,然后简单咀嚼,下咽。
他不断安慰自己:至少狗肉不是完全生的,以前自己不会魔法时,可是吃过生狗肉的。和以前相比,这已经算很好的情况了。
当那种生狗肉特有的腥臭不断在嘴里爆开时,他却渐渐开始觉得美味了起来。原因就是狗肉下肚后,那种令人抓狂的饥饿感在逐步消退。
噗叽噗叽的声响持续不断从小巷深处传来,好在路过这里的人,只是以为在小巷里有流浪猫狗之类的在进食,所以根本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