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被称作 「神父」 的老人有所言语,他身旁的温图莎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眉眼之间充满担忧与焦急。
她两三步跑到伊莱夏旁边,双眼颤抖,目光来回在多罗西身上扫视。
「伤到哪儿了?」
并没有在多罗西身上发现明显的外伤,温图莎更着急了。
已经逐渐有晶莹的泪珠噙在她的眼角,在她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温图莎一抬手,双手手心内同时升起两团黄紫色的光晕。光晕柔和,其表面流窜着温驯的紫色电流。电光流转之间,淡淡的臭氧味儿开始在空气中扩散。
这是治愈术,一类只有教会内部人员才能学习的魔法,也被称为 「圣术」。
双手一起按在多罗西身上,魔素一点一滴流淌进多罗西体内。微弱的电流开始刺激他的身体,多罗西那因为疼痛而稍稍绷紧的脸,顿时松弛了下来。
老人这时也快步向三人走来,他同样焦急,眉头紧锁,边往这边走,边急切道:「是受伤了吗?温图莎,快,我们带他上二楼的治疗室!」
「好!」
老人给伊莱夏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这边,跟我来!」
伊莱夏一言不发地点点头,立刻跟上老人。老人先是随意找了个位置搁下手中书本,而后朝后面三人招了招手。
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一路朝着礼拜堂后方绕过去。遇到其他路过的教会成员,老人甚至都没功夫回应他们的问候,只是匆匆点头,而后径直掠过。
前面就是通往教堂二层的阶梯。阶梯是回转式的,在第一层的阶梯尽头处,有一面较为开阔的平台。平台上摆放着不知是哪位神明的塑像。
平台两侧,分岔开了左右两个方向的阶梯,老人指向通往左边的那条阶梯。
「走这边,这边离治疗室近一些!」
这期间,温图莎的治愈术始终没有停止。她缀在伊莱夏身后,双手一直持续按在多罗西身上,向其体内源源不断注入魔素。
「呜…… 你…… 你到底怎么搞成这样……」 温图莎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她刚刚经历了队友凯诺的离世,真的很怕再失去多罗西。
「呃…… 这个……」
多罗西支支吾吾。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没脸说出口。
要怎么说?
「因为自己想耍帅然后没控制好度,把自己憋出内伤了」 这样说吗?
但多罗西又不忍心欺骗温图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选择了讲真话 —— 将真实的情况和盘托出吧。
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多罗西深吸一口气。
「温图莎,在讲之前,我有个请求。」
「请…… 请求?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吓我,我……」
「不是你想的那种啦。我想说,等你知道情况后,能不要生气吗?」
多罗西的语气很诚恳,真的很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试探大人的态度。
「生气?我怎么会生气,你都成这样了……」
「那,我就说了。」
于是,多罗西简单地将先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虽然简略,但大体情况未有任何隐瞒。
听着他的讲述,原本还是满脸担忧的温图莎,眼神渐渐变得不可思议。虽然多罗西背对着温图莎,无法注意到她神色上的变化,但却能清晰感受到她注入自己体内的治愈术有些许波动。
在前面带路的老人自然也听见了多罗西的叙述,他回过头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你好呢,多罗西。你这逞能冲动的坏毛病还真是根深蒂固。不过幸好,旧伤没复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呃…… 嗯,哈哈…… 不过伤得不重,缓几天就没问题了。」
多罗西挠了挠后脑,干笑了两声,似乎是意图安慰一下温图莎的情绪。
但温图莎沉默了。她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对于十分了解她的多罗西来说,她现在的状态反而比直接责备他更吓人。
「也有我的责任。」
这时,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的伊莱夏冷不防冒出一句。
「咦?!」
多罗西眨眨眼,心里顿时翻涌起一阵复杂的味道。既有感激,又有惭愧。明明责任出于自己,但伊莱夏此时却主动站出来分担责任。即便最后温图莎肯定不会责怪伊莱夏什么(毕竟人家并未做错什么),多罗西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众人已经走上了楼梯,来到了教堂的二层。
「先不说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治疗多罗西的内伤。」
老人对后面三人说道。他带着三人走上二层走廊,最后来到一间房的木门前。
老人先敲了敲门,未等里面的人有所回应,便推门而入。
房间内,散发着一股木质特有的清香。在房间的一头,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人。那人正在翻阅一本从侧面书柜上取下的书籍。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人回过头来。
「神父?您怎么……」
这时,那人才注意到在老人的身后,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三个人影。
老人快步走进房间内部,径直往角落处走去。那里,摆放着数张四角安装有轮子的床。他一把拉过来一张,四个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一边动作,老人一边对那人道:「有人受伤了,要麻烦你为他治疗一下,维拉尔牧师。」
说着,老人指向伏在伊莱夏背上的多罗西,同时把床拖到伊莱夏三人面前。
「来,把多罗西放上去。」
「好。」
伊莱夏与温图莎两人,小心地将多罗西从背上扶下来,再架着他坐到病床上,又托住他的双腿与背部,将他缓缓放平在床上。
维拉尔牧师把书插回书架当中,立即跟上老人来到病床前。他微微伏下上半身,眯起眼上下打量多罗西,并且示意还在施放治愈术的温图莎先停手。
「温图莎,可以先停下了。他是什么情况?」
温图莎闻言,立即将手从多罗西身上撤下来。
维拉尔牧师是专业的治愈术士,温图莎的治愈术在他面前就不太够看了。
她这边一撤下来,维拉尔牧师那边就立刻接续上治愈术。只见维拉尔牧师右掌张开,指尖从上到下,生出一条条明黄色的细小电蛇。
电蛇在维拉尔牧师的五指之间流窜、跃动,发出细微的嗤啦声响。
手掌开始往多罗西的方向靠拢,电蛇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股脑地冲出维拉尔牧师掌心,连接到多罗西全身各处。
无数曲扭跳跃着的电弧,一端源自维拉尔牧师掌间,另一端则分别附着在多罗西四肢、头部、躯干。多罗西宛如被无数条明黄色的丝线裹成一个大茧,魔素正以这些电弧为桥梁,注入多罗西体内,在其身体中构筑治愈的术式。
维拉尔牧师的治愈术,似乎还附加有麻痹的效果。多罗西觉得自己眼皮愈发沉重,上下眼皮合拢的频率不断增加,视野中的一切,也渐渐附上一层层残影。
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浪头不断地冲击着自己尚且清醒的意识,试图将其拖入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渊。
好困……
多罗西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电流麻痹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对声带的控制。
「好好睡一觉吧。在深度休眠中,身体才能以最高效率自我修复。」
维拉尔牧师俯下身,贴在多罗西的耳畔,用只有气流的小声呢喃。同时,他伸出左手,轻轻抚在多罗西半睁半闭的双眼上。
终于,多罗西再也无法抵抗住那无穷无尽的困倦,眼白一翻、双目一合,顿时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