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不大,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建筑。
一个二层小楼,后面带着小院,里面堆着柴火,有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放置武器、工具和杂物。
一排排椅子安置在地面上,从门口,到讲台。
正中央的尽头,小小的管风琴,有些生锈,上面可以看到彩绘玻璃,投射下来的璀璨的光。
最上方,二层楼的立柱,宽大,装饰着一座木头雕琢的神像。
骑士芬妮走进这里,来到神像前,在讲台后的一片空地,单膝跪下,朝着神明朝拜。
守着这间教堂的猎人与学徒,反而对这个神明没有什么信仰和期待。
他们只是在这里生活,如果要感谢,一定是感谢当地村民的包容和这座饱经风霜仍旧坚固挺立的房屋。
还有周围养育一切生命的山林,以及那些为了延续他们的生命而被捕猎的动物,被采集下来吃掉、贩卖的植物的果实。
骑士芬妮并不在乎身后两个异教徒的想法。
她只是沉默的,习惯性的跪拜。
在心中,默默念着,从小学习和背诵的诗文。
它们与神明无关,只是不断赞美天和地,山林与河川,祈祷着动植物的丰富,渴望着世界变的更加繁荣,永不衰败。
她念完这些,睁开眼,站起身,转过来,面向自己的老朋友。
那一旁的少年,还是小孩子模样,头发颜色呈现出严重的营养不良,但还活着,并开始试图在这样的,无美食的环境中,不断抽条,渴望在未来长成一个健壮且有担当的青年。
但那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呢?
骑士芬妮走到老友身边,那孩子躲在男人身后,用一种恐惧、倔强、愤恨、不甘心的眼神,不断小心窥视着她的脸,这实在是有趣又好笑的行为,但小孩子,这么做,总是让人觉得可爱与怜惜。
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就会死。
在这种边陲,靠近山林,野兽和魔物,只要冒出来,就有可能夺走普通人的脆弱生命。
“你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芬妮问。
“……嗯。”沉思片刻,米海涅点了点头,他的嗓音里带着寂寞与无奈,最终化作几个字:“回不去了。”
“如果你愿意,”芬妮看着他苍灰色的眼睛,那里面,还能够看到对命运的不愿拜服,“我可以让你加入我的队伍。”
“做后勤?算了吧。”
米海涅摇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闲着,可是……我已经放弃了。”
“不再恨比波力了?”
米海涅咬紧牙关。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来气。
“看来岁月并没有抹平你的创痛。”
“这是无法抹平的。”米海涅下意识想要抓住自己的枪,但他摸了个空,才又恍惚想起,那家伙失踪了,还没有被他找回来,“如果你是我,也不会对一个屠杀了自己全部队友的家伙,怀抱好意。”
“我听说——”
“不必多言。”米海涅拒绝了那些解释。
这么多年,他何尝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但生命已经失去,红色的液体,曾经滚烫的灼烧他恐惧的脸,那些尸骸,时至今日,仍旧躺在陷落的地下城,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入,将他们带回故乡。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离开吧。芬妮,这里太小,太贫困和破旧。教徒们放弃了这座教堂。你这样的家伙,更不适合留下。”
骑士芬妮神情不悦,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话,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解决不了问题。
“谁告诉你我要留下。”芬妮绕过他,以及躲藏在对方身后,试图跟自己保持距离的少年,景致走到了教堂门口,乡村风情的日光,照射在门框上,投下影子,拉长在地板上,令长椅也变得温和,“这里,不是我要的。”
她转过头,目光平和,再一次投向那有些掉漆的,二楼高挂的神像。
“我所追求的世界,总有一天要抵达,降落,铺展,繁茂盛开。”
“……祝你心想事成。”
闻言,芬妮轻笑道:“谢谢。能够得到‘白银猎人’的祝福,我也能够跟别人炫耀了。”
夕阳西下,芬妮骑上了她的马。
“我走了。”
“你走吧。别再回来。”米海涅挥手驱赶他。
“我想来就会再来。”芬妮说着,调转马头,“到时候,你还要负责接待我。别让我去你的坟,我不想见到你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