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洛伊没什么感触。
她现在又有些饿了,只想把侍从端着的肉排,从盘子里抢过来,大口吃进嘴里。
身体的所有者——米海涅,却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动摇情绪。
德洛伊感受到了这份动摇,她不能理解。
而这份记忆似乎也不打算让她理解。
她被排除,一切都在远去,褪色,周围人的表情变得模糊,声音也逐渐听不清了。
德洛伊回过神,她看到眼前,一双明亮的,猩红的眼瞳。
名为米海涅的男人,已经被血液同化了。
就在此刻,瞬息之间,新的吸血鬼,诞生。
米海涅恢复意识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难以理解,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冰冷和僵硬。
可怕的女人压在身上,眼睛看上去有些空洞,对方明明注视着自己,却感觉像是透过自己,在窥视着什么更加隐秘的东西。
“你……”开口的一瞬间,米海涅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
那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沙哑,简直像是粗糙的砂纸,在摩擦听者的耳膜。
米海涅坐起身,那女人也跟着变换姿态。
这举动将对方惊醒。
她眨了两下眼睛,确定事情确实如同她希望的那样发展。
“不必怀疑,你确实还活着。我可以保证。”
俄洛伊已经没有了刚从这个世界里苏醒,意识到自己穿越时空的恐惧与生涩,她利用系统的检测机制,不断探索,吃掉了作为人本不该吃的,也吃掉了更多,系统标记她可以、她也愿意吃的。
离开了古堡,离开了森林。
她几乎野人一样生活在天地之间。
如今,她总算接触到了人类的气息,却又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异种身份,作为系统所言的,本世纪最后一只幸免于难的吸血鬼,她不能理解,也无法知道,这具身体在死亡之前发生了什么,以及未来又会发生什么。
眼下,她有更需要做的事情。
她在饥饿的情况下,袭击了一个当地的村民,这家伙虽然一副文艺作品中的猎人装扮,实际上,却并非什么吸血鬼猎人,只是普通的,懂得如何狩猎的人类。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绝望。
说实话,曾经,她幻想过,吸血鬼是多么的优雅,动人,强大,特别,但成为以后,她只感受到了饥饿和痛苦。
阳光不再是带来温暖的星辰,她完全成为了对方自动消灭的对象。
这个世界,在系统的告知中,存在光明与黑暗两股势力。
这两股势力有着自古以来的的悠久传承。
没人在天地初开时诞生,但光明与黑暗,却始终存在于寰宇。
德洛伊需要血,大量的,足以令她不再感受到饥饿,不必被本能支配,野兽一样到处撕咬和啃食,让她犯下难以弥补和悔改的错误。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完全转化为血奴的家伙。
米海涅……这个曾在回忆世界为她提供了一具身体和视野,如今已经是成年人的男子,此刻眼神迷茫,身体还困在死前失血过多的,颤抖与抽搐中。
德洛伊慢慢直起身,从这家伙的身上下来,站在一旁,阴影庇护的地方。
阳光从窗户里射入,仿佛一把光刀,切去房间内,黑暗的一角。
德洛伊注视着腿脚还在光中躺着的米海涅。
她有些羡慕。
不完全的吸血鬼……低级的血奴,阳光并不把这种小玩意儿视作仇敌,只是一如既往的照耀,带来温度。
德洛伊注视着米海涅。
在对方挣扎着,支撑着自己坐起身以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尚且带有血色的,犬齿狰狞的微笑。
“欢迎来到血的世界。”她说,仿佛已经是个真实的,活了很久的,可怕吸血鬼,“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仆,我的血袋,我的后裔的备选,我的……”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替死鬼”三个字,消失在她的喉咙深处。
血液流进她的肚子,她的肠胃。
其他的一切,都在曾经灼烧她的阳光中,被灼烧掉了。
她为此哀嚎,痛哭,挣扎。
都无用,无被记忆的必要。
眼下,她站在那里,像是一根僵直钉在地上的十字架。
她看着米海涅站起来,把曾经带给她微薄希望,实际上却只有失望的,枪,抛了回去,正落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