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能够住在你的屋子里?凭什么我就要接受一个陌生人成为我的家人?米海涅!你回答我!”
那孩子哀叫着。
德洛伊坐在木头的椅子上,喝着米海涅为她冲泡的,名为热茶,实际上,就是热水泡花瓣的,手作饮品。
她知道这孩子,名字叫做皮鲁克,被米海涅从火场里捡回来的,失去了家人的孩子。
她盯着这小孩脸上的青春痘,视野清晰,仿佛从来没有近视过,这种感觉真有趣,让她内心哀愁又寂寞。
她的走神被皮鲁克敏锐觉察,这令他更加愤懑和不满。
皮鲁克几乎是冲到米海涅面前,抓住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呆滞又僵硬的,宛如他的父兄的男人的衣服,用力摇晃,好像胡闹的小孩。
是的,皮鲁克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
虽然这样做十分幼稚,但此刻,他内心的被冒犯,自我家庭的被破坏,都在不由自主催促和推动他,向这个他全心依赖的男人,他的师父,讨要……祈求,一个——可以让他勉强接受和认命的借口。
但米海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木然的,盯着远方。
好像那里有答案。
好像,他不想在乎自己的感受。
皮鲁克感到恐惧和失望,一边唾弃自己没有用,一边悲哀自己被抛弃。
不对!他想,师父没有把他赶出去,他就还是师父的弟子,孩子,还是这个家,这座教堂的一个成员。
他想,只要我能够接受……
皮鲁克望着坐在椅子上,一副无聊表情,看着仿佛难民,却用优雅姿态,喝着花茶的少女。
他又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但又不得不接受。
可恶……可恶啊!
实在是……太可恶了……
皮鲁克最终说服了自己
他不希望在米海涅眼中,看到曾经看过的,那种失望,那种不愿意相信的眼神。
就算是伪装,他想,我也可以,假装无所谓,继续充当一个,好的,乖的……不会添麻烦的孩子。我可以的。我可以,我可以……
皮鲁克以为自己可以。
但他还是在一遍遍自我说服中,感觉到了委屈,崩溃,泪水难以控制的流淌下来。他低垂着头,咬着嘴唇,试图压抑自己的呜咽,在眼泪迷蒙双眼的时候,听到了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
那本该没有声音的。
眼泪,明明是那么轻又小的东西。
皮鲁克却几乎要被这样的,失去自尊和家人的境况,无声的摧毁了
米海涅如果还活着,他或许会挣扎。
又或者,在他逐渐脱离血奴的层次,他再一次恢复理性,恐怕会意识到,眼前,这个他努力呵护,试图给他一个家庭和新生活的孩子,正在承受他完全不希望对方承受的苦难。
这个孩子在这次哭泣后,会长大许多。
但这明明一直都是米海涅想要避免的。
德洛伊毫不在乎。
她无法左右自己的生命,其他人的挣扎,也就更无所谓。
她在想,这样的一个孩子,吃掉,喝完他的血,自己是否又可以给系统升级呢?
也许是可以的。
她看着虚空中,挂在视野里的,半透明的列表。
主线任务栏是空的。
支线任务栏却有好几个序列。
其中一个,是要她再吃掉一个人。
另一个,则是再猎杀九个怪物。
人的话,这里有一个。
村子里还有其他活人,就算是为了米海涅的忠诚,不在此时,伤害这个孩子。
德洛伊也还有别的选择。
至于怪物……怪物。
哦,原来那个东西,就是怪物
她想起那次交手。
也想起系统对那东西的称呼。
——“夜魔”,一种只诞生于黑暗的魔鬼。
真有趣。
德洛伊看过那东西的资料,由系统搜集并提供。
她与对方,都是魔鬼的分类,但一个诞生于黑暗,一个诞生于血。
这么说来,她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饱食鲜血后,颜色看上去白里透红。她也是魔鬼。血的魔鬼。
此刻房子里,只有皮鲁克一个活人了。
毕竟,他信任和依赖的米海涅,也被变成了血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