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瘟疫科的屋顶。
“梦！欧！利！斯！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骨爪重重拍在光幕上，上面显示着咖啡馆的监控录像（死神界特供版，可观测能量流动）。
画面里，那个西装男人被各种“小意外”折磨得濒临崩溃，而一股灰黑色的能量正被隐形的触手贪婪吸取。
最让主任血压飙升的是最后那颗金色的“糖果”。
“我们！是瘟疫的散布者！是绝望的播种机！不是他妈的心理咨询师，更不是街头派糖的义工！”主任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灵魂之火，“你不仅用‘希望抗体’污染了收集到的纯粹负面能量，你还严重违反了《死神行为守则》第三条：不得以任何形式对目标生物提供正向情绪干预！”
梦欧利斯把自己缩得更小了，斗篷边缘都在微微发抖。
巨大的镰刀倚在墙边，看起来比他更像个受气包。
“看来常规任务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主任的声音冷了下来，“你需要一点‘基础训练’来重塑你的职业认知。”
……
现在，梦欧利斯站在一栋废弃多年的老宅里。这里阴暗、潮湿、布满灰尘，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让他舒适无比的“负能量”。
这是他接受“惩罚性基础任务”的地点。
【惩罚性基础任务：恐惧氛围营造】
地点：维尔德街13号废弃宅邸
任务要求：于今夜凌晨2点，成功惊吓至少一名闯入者（需达到“尖叫并逃离”标准）。严禁使用任何实体接触、病毒投放及正向能量干预。
备注：回归本源，感受恐惧！
这任务简单、直接、粗暴，非常适合“重塑职业认知”。梦欧利斯甚至有点……怀念？这种纯粹制造恐惧的工作，似乎比他之前那些又是病毒推广又是情绪收集的任务要简单得多。
他抱着镰刀，飘到宅邸二楼的走廊阴影里，将自己完美地隐藏起来。
狼耳朵微微抖动，捕捉着楼下的动静。骨尾无意识地轻轻摆动，扫开地上的积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临近凌晨两点，楼下终于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以及压低的谈话声。
“快进来！听说这里超恐怖的！”
“直播准备好了吗？今晚一定要涨粉！”
“放心吧，道具都带齐了！”
三个举着手机和补光灯的年轻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们是都市传说爱好者，专门直播探索鬼屋。
梦欧利斯空洞的眼睛对准了他们。
目标确认。他开始调动力量。
首先，是温度。他悄无声息地释放出微弱的“冰冷气息”，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
“嘶……怎么突然这么冷？”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搓了搓胳膊。
很好，初步反应。梦欧利斯满意地控制着骨尾，轻轻敲击了一下楼板的某处。
“咚……”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宅邸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三人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四处张望。
梦欧利斯继续操作。
他让走廊尽头一扇破败的窗帘无风自动，缓缓飘荡；让楼梯口一个废弃的摇篮自己轻轻摇晃起来，发出吱嘎的声响；他甚至用触手巧妙地振动空气，制造出类似女人低泣的呜咽声。
三个年轻人的脸色开始发白，手机镜头颤抖地对着那些“灵异”现象。
“哥们……有点……有点邪门啊……”
“别、别自己吓自己！都是巧合！”
梦欧利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来个“王炸”了。他回忆着死神培训课上学到的“经典恐惧形象塑造”，决定现身。
他计算好角度，从阴影中缓缓飘出，灰黑色的斗篷在黑暗中展开，空洞的眼眶对准下方三人，同时用能量让自己的身形在手机补光灯下显得若隐若现——一个标准的、教科书式的幽灵现身！
他期待着预想中的尖叫和慌乱逃离。
然而……
“卧槽！出来了出来了！”戴帽子的年轻人非但没跑，反而激动地把手机镜头对准了他，“家人们看到了吗？真正的幽灵！高清无码！”
“快！特效组准备！给他身上P点绿光！”
“这造型可以啊！挺逼真的，哪个工作室做的？”
梦欧利斯：“？？？”
他僵在半空中，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为什么……和培训手册里写的不一样？
他不死心，又挥舞了一下巨大的镰刀，带起一阵阴风。
“哇！还带道具！这镰刀帅啊！”
“主播快上去合个影！”
“打赏走一波！给幽灵小哥买个鸡腿！”
合……合影？梦欧利斯感觉自己的核心（如果他有的话）抽搐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居然真的朝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而非恐惧的笑容，还比了个“V”字手势。
恐慌瞬间转移到了梦欧利斯这边。
不行！绝对不能合影！任务要求是“惊吓”，不是“圈粉”！要是被主任知道他和人类开心合影，就不是来废弃宅邸而是去虚无边境扫垃圾了！
他猛地向后飘去，想重新躲回阴影。
“诶？别走啊幽灵小哥！再表演个瞬间移动呗！”年轻人举着手机追了过来。
梦欧利斯慌不择路，骨尾不小心勾到了墙上老旧的电线。
噼里啪啦一阵火花闪过，整个宅邸的电路似乎被触动了——尽管大部分灯早就坏了，但某个角落，一个老旧的路由器指示灯，竟然奇迹般地闪烁了几下，连上了某个未被切断的端口。
拿着手机的年轻人突然惊喜地叫起来：“卧槽！这鬼地方居然有WiFi！信号满格！名字叫……‘死神来了蹭网吗’？？？”
他的同伴们也立刻检查手机：“真的！快，连上WiFi直播更流畅！”
“幽灵小哥，是你搞的WiFi吗？太贴心了吧！”
梦欧利斯彻底崩溃了。他看着这三个兴高采烈开始测试网速、完全忘记了恐惧的人类，感觉自己作为死神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
他抱着头（或者说他头部的那团未知物质），猛地钻进墙壁，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死神后勤部。
主任看着梦欧利斯提交的任务报告，光幕上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任务失败】
以及一段来自人间的网络直播录屏片段，标题是——《惊爆！废弃凶宅偶遇贴心幽灵，主动提供高速WiFi，直播效果炸裂！》
主任沉默了足足十分钟。
最后，他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疲惫、困惑和一丝认命的眼神，看向面前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灰黑色小死神。
“梦欧利斯……”
“是……主任。”
“以后……你还是去研究你的草莓味疫苗吧。”
“……”
“至少……”主任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那个不会给死神界丢脸。”
梦欧利斯抱着他的镰刀，默默地、飞快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直接回到了自己在人间的“据点”——小林家附近那座总散发着让他安心气息的旧电话亭。
他缩在角落，几根触手烦躁地扭动着。这次，他没有记录观察日志，也没有研究新配方。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和他接受培训时学的，完全不一样了。
也许，他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令人恐惧的死神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