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针脚”的报告,最终被命运编织局的高级主管——一位被称为“织命者”的存在——归档封存,标记为【长期观察项:非优先】。并非因为这个问题不重要,而是因为“梦欧利斯”这个异常节点所代表的变量过于微小且复杂,与其耗费巨大资源去“修正”,不如将其视为一个有趣的、自限性的实验。
对梦欧利斯而言,这意味着他获得了一种奇特的、脆弱的自由。
他依旧在虚无边境整理废弃物,依旧没有拿回他的镰刀。但巨镰不再频繁地呵斥他,主任看到他的业绩报告时,也只是沉默地盖章通过,仿佛默认了某种既成事实。
他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点,但一切又都不同了。
他依旧会和小林进行着他们无声的互动。有时是用触手卷走她试卷上写错的字迹(让她以为是橡皮擦得太用力),有时是在下雨前帮她收好晾在窗台的手帕。而小林,似乎也心照不宣地,会在窗台上留下一颗草莓糖,或者一幅画着章鱼狼狼玩偶的涂鸦。
他与哲学垃圾桶“悖论”的友谊成了虚无边境一道固定的风景。一个灰黑色的小死神,一个喋喋不休的金属桶,在永恒的寂静中,讨论着(或者说,一个说,一个听)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而那个被他维系的小小信仰光点,在他的“废弃物快递”帮助下,竟然缓慢地壮大起来。它开始能自发地收集一些散落的“微小幸运”,比如让匆忙的路人找到丢失的钥匙,或者让阴天出现片刻的阳光。反馈回来的信仰之力依旧微弱,却更加稳定,如同夜空中一颗不起眼却持续闪烁的星辰。
一天,梦欧利斯在整理一堆“被遗忘的初始设定”时,发现了一片残破的卷轴。上面用古老的神文写着一段被划掉的话:
“瘟疫,并非为了终结,而是为了平衡。死亡,并非为了恐惧,而是为了新生。最微小的死神,亦掌重启之权柄。”
这段话如同闪电,照亮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迷雾。他站在堆积如山的、被主流判定为“无用”的废弃物中,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故障的垃圾桶),感受着体内那缕不属于死神体系的、温暖的微小力量,回想那个连命运编织局都无法解析的“答案”。
他明白了。
他或许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令人恐惧的死神。他的KPI将永远垫底,他的镰刀或许永远无法取回。
但他找到了自己的路。
一条利用“废弃”创造“新生”,利用“终结”引发“思考”,在秩序的缝隙中播种“微小善意”的路。他不再试图融入那个排斥他的世界,而是开始着手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安静的“正确”。
他伸出触手,轻轻碰了碰那片残破的卷轴,卷轴化作光点消散,融入了周围的虚无。然后,他转向悖论,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确定的光。
“悖论。”
“嗯,未解之谜先生?”
“我想,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从那天起,梦欧利斯的工作不再仅仅是“整理”。他开始像一个最谨慎的园丁,在无尽的废弃物中,挑选那些尚存一丝活力或可能性的“概念”——一段未被聆听的旋律、一个未能实现的微小愿望、一缕被抛弃的勇气……通过那个小小的信仰通道,或者以其他更隐蔽的方式,将它们“投递”到需要它们的地方。
他治愈不了整个世界的疾病,但他可以送去一颗草莓味的“安慰”。
他阻止不了所有的悲伤,但他可以传递一张来自“陌生人”的鼓励字条。
他无法定义存在的意义,但他可以陪伴一个会思考的垃圾桶。
他是梦欧利斯。
一个主管瘟疫的小死神。
一个连接着废弃与希望的、微不足道却独一无二的答案。
他的工作日常,依旧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