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熄灭。
白依的身体失去了全部力量，变成一块无生命的重物，从高空笔直坠向地面。
宴会厅的地面，是一片狼藉的餐桌和碎玻璃。
楼下的宾客发出惊叫。
“神女掉下来了！”
“快接住她！”
蜂鸟的声音在所有英雄的通讯频道里咆哮：“B队！C队！不计代价确保目标安全！”
几名最近的英雄立刻启动，脚下爆发出能量，冲向白依坠落的地点。
太慢了。
他们的速度，根本追不上一具自由落体的身体。
拍卖台的残骸上，苏令站着。
他该走了。
任务失败，物品被毁，英雄协会的包围网正在收拢。
理智告诉他，立即撤离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他的脚却像在地面生了根。
苏令的视线，锁定了那个下坠的身影。
破损的黑色礼裙在空中翻滚，露出没有血色的皮肤。
那张脸上，再也没有倔强或者迷茫，只有一片死寂。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出现严重异常！】
【检测到目标‘白依’生命能量结构性紊乱，预计将进入深度休眠状态！】
系统的机械音在脑中响起，带着一种催促。
苏令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他在做什么？
他在犹豫什么？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身体，却比思考更快。
“轰！”
苏令脚下的地面炸开一个深坑，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无法捕捉的黑影，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瞬间切入白依的坠落轨迹。
下方的英雄们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
苏令已经出现在白依的身下。
他伸出双臂，动作没有一丝烟火气，将那具下坠的身体稳稳接入怀中。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在她失去全部意识的时候，将她抱住。
怀里的身体没有温度，像一块冰。
白依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嘴唇上没有一丝颜色，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苏令能清晰感知到，她身体里那股原本如同江河奔腾的生命能量，此刻正像一盘散沙，不受控制地向四面八方溃散。
那是一团被强行撕碎的火焰，每一丝火苗都在自行熄灭。
【警告：目标‘白依’体内‘百年寿命’转化能量失控！】
【能量结构正在崩溃！若不进行干预，目标将陷入不可逆的长期休眠，意识核心可能产生永久性损伤！】
系统的警告音一次比一次急促。
苏令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
她的眉头死死地锁在一起，就算在昏迷中，似乎也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苏令抱着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
两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冲撞。
一个说：放下她，离开这里。任务虽然失败，但你还活着，复仇还有机会。
另一个说：她会‘死’。不是概念上的死亡，但她的意识会被困在黑暗里，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苏令闭上了眼睛。
他摊开自己的左手。
那两半失去所有光泽的“时之碎片”，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他为了这个东西，冒着暴露的风险，和整个英雄协会为敌。
这是系统发布的强制任务。
是他复仇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现在，它只是一块坏掉的石头。
苏令再次睁开眼。
他拿起其中半块碎片，将它贴近白依的胸口。
黑色的能量从他的掌心涌出，没有一丝攻击性，温柔地将那半块晶石包裹。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抽取晶石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属于“时间”的能量。
那股能量非常微弱，却带着一种至高的法则特性。
他控制着这股能量，将它化作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探入白依的体内，开始将那些即将彻底消散的生命能量，一缕一缕地重新编织、串联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作。
苏令感觉到，她体内那场毁灭性的风暴，正在他的引导下，一点点平息。
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重新聚拢，燃起了一丝微弱但稳定的光。
白依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她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动了动，身体遵循着求生的本能，向着苏令的胸膛又靠近了一些，似乎是在汲取那唯一的温暖源头。
苏令的身体僵硬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白依的脸颊正贴着他的胸口，均匀的呼吸轻轻吹拂在他的衣料上。
一股独属于她的、混杂着硝烟与战斗余温的气味，钻进他的鼻腔。
他的心口，毫无征兆地重重一跳。
【警告：反派值-15！】
【警告：宿主对目标‘白依’产生严重非敌对情绪，已超出系统安全阈值！】
【警告：请宿主立刻修正情感偏差！惩罚程序即将启动！】
系统的警告音已经变成了刺耳的蜂鸣，在他的脑海中疯狂轰炸。
苏令却充耳不闻。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破碎的落地窗。
英雄协会的支援直升机已经抵达，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在废墟中来回扫射。
必须走了。
他将另一半“时之碎片”收进风衣的内袋。
下一秒，他抱着白依，身形融入阴影，从宴会厅的残骸中彻底消失。
他没有走远。
只是几个闪烁，就来到了酒店侧面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
这里是探照灯的死角，也是搜查队最不可能第一时间搜索的地方。
苏令将白依轻轻放在一堆还算干净的帆布上，让她靠着墙壁。
他蹲下身，注视着她的脸。
那张脸上的痛苦神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静与脆弱。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平稳而轻柔。
苏令伸出手。
他的指尖，悬停在距离她脸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度，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的手没有触碰下去。
就在那里，停了很久。
最后，他收回手，站起身。
黑色的能量从他脚下翻涌而上，将他的身形完全吞没。
当蜂鸟带着一队精英英雄找到这里时，只看到白依一个人安静地靠在墙角。
她的呼吸平稳，似乎只是睡着了。
一个队员上前检查，忽然发出了惊呼。
“队长，你看她的手里！”
所有人看过去。
在白依的右手手心里，正静静地躺着半块黯淡无光的晶石。
那是“时之碎片”的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