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飞溅，糊了白依满脸。
她刚一个翻滚躲开罗钢的扫腿，就被对方蒲扇般的大手抓住脚踝，整个人被倒提了起来。
“腰腹没用力！光用腿蹬，我三岁侄子都比你有劲儿！”罗钢的吼声在泥潭训练场里回荡。
白依人在半空，却毫不示弱，借着被倒吊的姿势，双臂猛地发力，身体硬生生向上荡起，双手直取罗钢的双眼。
“阴招！”罗钢大骂一声，不得不松手后退。
白依“噗通”一声摔回泥里，溅起一人多高的泥浪。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呸地吐出一口，咧嘴一笑。
“钢哥，不是你教的吗？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罗钢看着她这副滚刀肉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只剩欣赏。
“妈的，你小子真是天生干这个的料。”他从泥潭里爬出来，走到场边拧开一瓶水，从头顶浇下，冲刷着身上的泥污。
白依也跟着爬了出来，浑身湿透，黑色的运动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初具规模的曲线。
她没在意，接过罗钢递来的另一瓶水，有样学样地冲洗自己。
训练结束后的疲惫感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但这种纯粹的肉体劳累，反而让她前世那种钢铁直男的灵魂感到无比踏实。
可今天，有些不同。
揣在运动短裤口袋里的那半块晶石，正隔着湿透的布料，散发出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意。
这股暖意顺着大腿的皮肤，丝丝缕缕地渗进她的身体，缓解着肌肉的酸痛。
这玩意儿……还能当热敷贴用？
回到协会分配给她的独立宿舍，白依第一时间冲了个澡，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将那半块黯淡的晶石放在了自己腿上。
她闭上眼睛，尝试着进入罗钢教她的“冥想”状态。
那是一种控制自身能量的初级法门，对普通英雄来说，能加快体能恢复。
对白依而言，这还是第一次。
她学着罗钢的描述，想象着自己体内的生命能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是一片无边无际、金色的海洋，浩瀚得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悸。
这就是【生命之主】的本源。
白依小心翼翼地，尝试从中分出一缕细小的金色溪流，引导着它，慢慢地，去接触腿上那块冰凉的晶石。
就在金色能量触碰到晶石的一瞬间。
她脑海里，那个自从穿越后就装死、只在升级时冒泡的系统精灵“零”，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警告！警告！检测到不明高危能量入侵！宿主你在干什么？！想自杀吗？！】
“零”的声音不再是呆板的电子音，而是一个带着明显惊慌的少年音，又急又快。
白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我就是碰一下。”
【碰一下？！你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吗！】
“零”的声音因为数据流的超载而出现了轻微的破音。
【正在尝试解析‘时之碎片’能量……滴滴滴……警告！解析失败！能量结构无法理解！】
【警告！该能量与世界基础法则存在超高耦合度！但其本质与宿主的生命本源完全相悖！正在发生湮灭反应！快断开连接！】
白依立刻切断了那缕金色能量的输送。
脑海里的警报声这才停歇。
她低头看着那半块晶石，心有余悸。
这玩意儿这么危险？可苏令就是用它的能量救了自己。
“零，你刚才说，它的能量和我的生命本质……相悖？”
【何止是相悖！你的是‘生’，是无限的创造和延续。而它，是‘死’，是绝对的终结和扭曲！】
“零”似乎也缓过劲来，声音里带着后怕。
【它就像一个被强行拧断的世界法则碎片，充满了混乱和毁灭的气息。】
白依的心脏猛地一跳。
混乱，毁灭……扭曲的法则……
这些词汇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苏令。那个【大反-派系统】。
她试探性地问：“这个气息……你熟悉吗？”
【熟悉？】“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数据库里飞速检索着什么。
【……等等……让我想想……这个味道……】
几秒钟后，“零”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叫夜皇的家伙！上次在拍卖会，他把你打个半死的时候，身上散发出的就是这种能量的气息！虽然很淡，但绝对是同源的！】
“零”的声音里充满了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这破石头，根本不是什么‘时之碎片’！它就是那个‘大反-派系统’的能量本体，或者说是核心的一部分！】
一瞬间，白依的脑子嗡的一声。
所有散乱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了起来。
苏令，拥有一个和大反-派有关的系统。
这个晶石，是那个系统的能量核心。
所以，他才必须得到它。
所以，他第一次在巷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才会那么惊疑。他不是在看一个普通的女孩，他是在看一个……同类？
所以，系统才会警告他“未知高威胁单位”。因为自己的【生命之主】，是他的系统能够感知到的、同等级别的存在！
一个大胆到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
苏令……会不会和自己一样？
也是个穿越者，或者……重生者？
他被迫作恶，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
而自己，被迫成为英雄，也是为了活下去。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恶棍。他只是……另一个被“系统”选中的倒霉蛋。
一个巨大的谜团，变成了两个巨大的谜团。
“零。”白依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能扫描其他人吗？比如蜂鸟，或者钢哥。”
【扫描他们？干嘛？】“零”有些不解，但还是执行了命令。
【正在尝试扫描附近生命体‘罗钢’……扫描失败。】
【目标为当前世界本土生物，不存在可被本系统解析的能量体系。】
“零”用一种更通俗的方式解释道。
【换句话说，他就是个背景板里的NPC，跟你我不是一个维度的。你指望游戏角色能扫描出程序员的代码吗？】
NPC……
白依靠在床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玩家”。
苏令。
他们一个是【生命之主】，一个是【大反-派系统】。
一个是无限的生命。
一个是被迫的毁灭。
这设定……怎么听着这么像天生对立又相互纠缠的宿敌剧本？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但这种“不孤单”的感觉，却让她感到一种更深层次的寒意和……兴奋。
她和苏令，是这个世界的两个异类。是唯二能看懂对方底牌的人。
那么，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自己为什么会穿越？苏令的复仇又是指什么？
英雄协会……星陨集团……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半块晶石，和它背后的苏令。
庆功会？授勋仪式？当一个被万民敬仰的“光之神女”？
去他妈的。
那都是NPC的剧本。
她白依，要玩，就玩点更刺激的。
她翻身下床，打开了蜂鸟留给她的那台内部权限极高的平板电脑。
略过那些关于“光之神女”的宣传通稿，她直接打开了协会的内部资料库。
在搜索栏里，她输入了几个字。
“星陨集团”。
一排排公开的商业资料跳了出来。
白依的手指划过屏幕，直接拉到最下方，点开了一个需要A级权限才能访问的加密文件夹。
【星陨集团——创始成员及早期项目（绝密）】
她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和代号，感觉到自己正一脚踩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这比在泥潭里打滚，可有意思多了。
她舔了舔嘴唇，一个一个地点开那些尘封的档案。
“苏令……让我看看，你的故事，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