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璃夜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来袭之敌的身份时。
一个轻佻的、雌雄莫辨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从那片灰暗的天空之上,缓缓飘落。
“啪嗒,啪嗒,啪嗒。”
是脚步声。
有人,正踩着无形的阶梯,从天空中,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江璃夜猛地抬头。
然后,她看到了。
一个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中。
那是一个,美到令人窒息,也诡异到令人战栗的存在。
他/她有着一头银色的、如同月光般流淌的姬发式长发。
一张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庞,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左眼的眼罩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身上,穿着一件半透明的、剪裁大胆的薄纱战斗服,将那具比任何女性都更加妖娆、更加充满诱惑力的身体曲线,毫无保留地勾勒了出来。
他/她的手中,握着一支沾染着五彩颜料的画笔。
嘴角,挂着一抹愉悦的、欣赏着自己杰作般的微笑。
那张脸……
那张脸!!!
江璃夜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
是他?!
那个在教室里,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低着头画画。
那个性格弱气、怕羞,甚至不敢和自己对视。
那个会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而脸红到耳根的……
她的同桌。
陆逸尘。
此刻,那个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少年,正以一种神明般的姿态,俯视着下方陷入混乱与恐惧的人群。
他/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他/她举起手中的画笔,像是指挥家举起了自己的指挥棒,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充满艺术感的语气,微笑着,向所有被困在这片噩梦领域中的“观众”,发出了邀请。
“欢迎来到我的画廊,诸位迷途的羔羊。”
“很荣幸,能邀请到各位,成为我最新作品的一部分。”
他/她的声音,通过领域的共鸣,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蛊惑人心的魔力。
“请不要害怕,不要挣扎。”
“因为,恐惧,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颜料。”
“今夜,就让你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在我这小小的画布上,绽放出最美的、名为‘绝望’的花朵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她手中的画笔,对着下方的混乱人群,轻轻一挥!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阅览区的方向传来!
一个刚刚还在试图用椅子砸开能量屏障的男生,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椅子,双手抱着头,惊恐地瘫倒在地!
“蜘蛛!好大的蜘蛛!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他疯狂地尖叫着,手舞足蹈,仿佛正在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攻击。
在他的视角里,无数只人头大小的、长着猩红复眼的剧毒蜘蛛,正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但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人,在空地上,歇斯底里地抽搐,翻滚。
“画作一号,《蛛网之缚》,完成。”
半空中的蜃楼,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在为自己的作品署名。
紧接着,他/她又将画笔,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林星晚的那群黑衣保镖,正围成一圈,将他们的大小姐和陷入呆滞的苏清颜,牢牢地护在中间。
“嗯……你们的恐惧,是‘无能为力’吗?”
蜃楼歪了歪头,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真是缺乏想象力的、忠诚的看门狗啊。”
他/她随手一划。
“那就……让你们的保护,变得毫无意义好了。”
下一秒。
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他们脚下的那片圆形区域,连同地面一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瞬间升高到了数百米的、令人眩晕的高空!
而他们保护圈的中央,林星晚与苏清颜,却依旧留在原地。
“大小姐!”
“保护大小姐!”
保镖们在空中惊骇地大吼,却发现自己被一层看不见的墙壁阻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离自己要保护的目标,越来越远。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职责”,变得像一个笑话。
“画作二号,《守望之崖》,嗯,还不错。”
蜃楼轻笑一声,似乎对这个作品,还算满意。
他/她就像一个巡视自己花园的园丁,兴致勃勃地,将一道又一道的“恐惧”,具现在那些可怜的“模特”身上。
有人看到了自己死去的亲人,化为厉鬼向自己索命。
有人陷入了永无止境的考试循环,永远也答不完那张试卷。
还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融化、腐烂……
惨叫声,哭喊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整个图书馆,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由恐惧与绝望构成的,人间地狱。
而制造了这一切的“艺术家”,蜃楼——陆逸尘,在完成了对杂鱼们的“创作”之后,终于,将他/她那双妖异的、带着审视与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噩梦森林中,唯一一个,还保持着冷静的身影。
江璃夜。
“呀,呀。”
蜃楼漂浮着,缓缓地,降落在了江璃夜的面前。
他/她赤着脚,踩在虚空之中,与江璃夜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充满压迫感的距离。
他/她凑得很近,近到江璃夜甚至能闻到他/她身上那股,和自己平日里闻到的、陆逸尘身上的,一模一样的,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
只是,此刻这股味道里,混杂着一丝病态的、令人不安的甜腻。
“真让我惊讶啊。”
蜃楼伸出他/她那只没有握着画笔的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挑起了江璃夜的一缕黑发。
“我的同桌,江同学。”
他/她的声音,变得轻柔而暧昧,像是在情人的耳边低语。
“在我的‘画廊’里,居然还有人,能不被恐惧所侵蚀。”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还是说……”
他/她将脸,凑到了江璃夜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呵气如兰地,轻声说道:
“……你内心深处的恐惧,早已庞大到……连我的画笔,都无法描绘其万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