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邪，又掏出了手机。
打开银行APP。
登录。
看着账户余额那一栏。
上面，是一串长长的、足以让她在沧海市买下任何她想要的东西的数字。
但下一秒。
那些数字，就像被病毒感染了一样，开始疯狂地跳动、乱码、最终，变成了一个鲜红的、带着无尽嘲讽意味的……
"0"
“啊啊啊啊啊！”
林星晚崩溃地尖叫起来，她扔掉手机，又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现金。
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纸币。
可在她拿出来的瞬间，这些纸币，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脆弱，最后，在她颤抖的手中，化作了一堆随风飘散的……飞灰。
“我的钱……我的钱呢？！”
她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看向周围。
这里是沧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曾经，只要她一出现，所有奢侈品店的经理都会像哈巴狗一样冲出来，对她点头哈腰，恭敬地称呼她“林大小姐”。
但现在……
那些经理和店员，都用一种鄙夷的、看垃圾般的眼神看着她。
“哪来的乞丐？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想进我们店？”
“快滚快滚！别弄脏了我们的地毯！”
“没钱还想装大小姐？笑死人了！”
刺耳的嘲笑声，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林星晚的耳朵里。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尊严……
都在这一刻，随着那些消失的数字，一起，化为了泡影。
“不……这不是真的……”
她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
现实世界。
图书馆，那片由枯树构成的噩-梦森林里。
苏清颜和林星晚，都和那些普通学生一样，双眼无神地呆立在原地，脸上，交替浮现出痛苦、悔恨、恐惧与绝望的神情。
她们，已经彻底沉沦在了蜃楼为她们量身定做的精神地狱里。
只有江璃夜。
她站在原地，身体紧绷，一动不动。
但她的眼神，却不像其他人那样空洞。
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两簇微弱的、却倔强无比的火苗，正在与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幻象，进行着殊死搏斗。
“哦？”
悬浮在半空的蜃楼，发出了一声略带惊讶的轻咦。
他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江璃夜，就像在欣赏一件出乎意料的、拥有瑕疵的艺术品。
“居然……还没有完全沉下去吗？”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真奇怪啊。”
“我明明已经，将你最恐惧的‘那一幕’，原封不动地，展现在你面前了啊。”
“为什么……你还能抵抗？”
蜃楼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能力，是直接抽取目标的潜意识，将目标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化为现实。
这是一种近乎无解的精神攻击。
因为，没有人，能够战胜自己。
尤其是像“长夜之役”这种，足以在人心中留下一生阴影的巨大创伤。
按理说，江璃夜应该在看到【圣域】死亡的那一瞬间，精神就彻底崩溃了才对。
可现在……
她虽然被困住了，但她的意识，却像是一块被丢进深海里的顽石，任凭周围的暗流如何汹涌，却始终，没有被彻底吞噬。
“难道说……”
蜃楼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那抹明悟，又变成了一种更加病态的、狂热的兴奋。
“……难道说，让你恐惧的，根本就不是‘英雄的牺牲’？”
他笑了起来，笑声空灵而诡异，回荡在寂静的森林里。
“而是……别的什么，更加……更加有趣的……东西？”
“让我猜猜……”
蜃楼举起了手中的画笔，像是要为这幅尚未完成的画作，添上最关键的一笔。
“是‘无力感’？不对。”
“是‘悔恨’？也不像。”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啊。”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近乎于残忍的弧度。
“让你恐惧的，不是‘看着她死’。”
“而是……”
“‘亲手杀了她’的……”
“——罪恶感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
蜃楼手中的画笔，猛地向前一挥！
一道由最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恶意构成的黑色墨汁，如同毒蛇般，从笔尖爆射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攻击。
那是“概念”的具现化！
是蜃楼，将自己对江璃夜内心恐惧的“最终解读”，化作了足以彻底摧毁其精神防线的，致命一击！
这一击，没有目标。
或者说，它的目标，是这片噩梦画廊里的……所有人！
蜃楼要做的，不是加强江璃夜的幻觉。
而是……
修改所有人的幻觉！
他要让苏清颜，在自己的噩梦中，清清楚楚地看到！
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个笼罩在阴影中，一击，便将她最敬爱的姐姐，【圣域】，贯穿心脏的……
那个敌人。
那张脸。
正是——江璃夜！！！
“哈哈哈哈哈哈！”
蜃楼发出了愉悦的大笑。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接下来的好戏了！
当苏清颜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一直监视的、甚至产生了一丝别样情愫的“新人”，就是杀害自己亲姐姐的凶手时……
那张总是冰冷得像面具一样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名为“绝望”的表情呢？
真是……
太让人期待了！
黑色的墨汁，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即将融入这片领域的背景之中。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
然而。
就在那道墨迹，即将生效的前一刹那。
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身影，动了。
不是江璃夜。
她依旧被困在幻觉之中，与自己内心的魔鬼做着最后的抗争。
动的人，是蜃楼。
不。
更准确地说。
是……陆逸尘。
那个一直被蜃楼这具妖异的、非男非女的身体所包裹着的，那个懦弱的、怕羞的、连和人对视都不敢的少年灵魂。
在蜃楼的意志，因为即将到来的愉悦而达到顶峰，从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懈的瞬间。
那个被压抑到极致的、属于“陆逸尘”的本我，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夺回了这具身体，零点一秒的……控制权！
他的脸上，那病态而残忍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比复杂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神色。
那双妖异的瞳孔中，一边，是蜃楼的冰冷与戏谑。
而另一边，那只被眼罩遮住的金色眼瞳，却在此刻，透过眼罩的缝隙，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情感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