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蛮不讲理的方式。
第一次,将那份属于“虚言”的、禁忌的力量,对准了自己。
然后……
带着另一个敌人。
从她的“绝对秩序”中,决绝地……
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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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墙壁的感觉,很奇妙。
就像一头扎进了冰冷黏稠的深海,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光线和实体,只剩下一种被无穷尽的黑暗与虚无包裹的、令人窒息的错觉。
然后,在下一秒。
哗啦——
仿佛冲破水面。
光与声,重新涌回了感官。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海潮区特有的、咸湿中带着一丝铁锈味的气息,狠狠地灌进了江璃夜的肺里,让她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几近停摆的大脑,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成功了。
她抱着陆逸尘,从苏清颜那张由“绝对秩序”编织的天罗地网中,逃了出来。
“咳……咳咳!”
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反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喉咙一甜,腥味上涌。
大脑像是被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眼前金星乱冒,世界天旋地转。
“虚言织界”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扭曲现实,就要承受来自现实本身的修正与反击。
强行将“圣律锁链”定义为“普通铁链”,将“承重墙”定义为“不存在”,这两句看似简单的谎言,几乎抽干了她全部的精神力,顺便还把她的灵魂当成抹布一样,在现实法则的搓衣板上狠狠地蹂躏了一百遍。
痛。
痛得想死。
但她不能停。
身后,是图书馆大楼。
在那栋大楼的某一层,那个金发碧眼的、高傲的、此刻恐怕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学生会长,随时都可能追出来。
被她抓住的下场……
江璃夜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她咬紧牙关,将涌到嘴边的血沫硬生生咽了回去,调整了一下怀里少年的姿势,让他不至于因为自己的踉跄而掉下去。
然后,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头扎进了旁边那条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深邃的小巷。
没有回头。
不能回头。
……
海潮区。
沧海市最古老、也最混乱的城区之一。
这里是摩天大楼的阴影无法覆盖的角落,是城市规划者们选择性遗忘的盲区。
狭窄、潮湿、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巷道,终年不见阳光。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海水、垃圾和廉价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这里,是犯罪者的天堂,是流浪者的庇护所。
也是江璃夜过去作为“虚言”时,最熟悉的……猎场。
她像一只融入了黑夜的幽灵,抱着一个人,却依旧能以惊人的速度在这些迷宫般的巷道中穿行。
每一个转角,每一处可以藏身的阴影,都像是烙印在她的本能里。
她熟练地避开了几个在巷口游荡的、眼神不善的小混混,又灵巧地翻过了一堵爬满了苔藓的矮墙,最后,停在了一栋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寿终正寝的、充满了年代感的旧公寓楼前。
公寓楼的外墙上,布满了水渍和裂纹,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砖石。大部分窗户都黑着灯,有几扇甚至连玻璃都没有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麻木地注视着这个破败的世界。
这里是她曾经的秘密据点之一。
一个连“虚渊教团”内部都鲜有人知晓的、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屋”。
在被俘之后,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人生,还真是充满了讽刺。
江璃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抱着陆逸尘,走进了那扇连门轴都在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铁门。
楼道里一片漆黑,声控灯早就坏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霉味和尘土的味道。
江璃夜凭借着记忆,摸索着走上了三楼,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
她没有钥匙。
因为这扇门,根本不需要钥匙。
她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在门框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索了几下,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推开门,一股更加浓郁的、属于“被遗忘的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璃夜走了进去,然后反手,用脚后跟将门带上。
“砰。”
沉闷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仿佛,也将那个喧嚣、纷乱、充满了危险与背叛的外部世界,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
家具少得可怜,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摇摇欲坠的衣柜,就是全部了。
所有的东西上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只有那张靠窗的单人床,床单虽然有些发旧,却意外地……还算干净。
江璃夜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怀里一直昏迷不醒的陆逸尘,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后背被“圣律锁链”灼烧的地方,依旧在火辣辣地疼,仿佛有一块烙铁还贴在上面。
而过度使用能力带来的精神反噬,则像是一阵阵的浪潮,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阵阵发晕。
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上那个少年的身上。
月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洒了进来,朦朦胧胧地,照亮了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很清秀的一张脸。
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
如果不是此刻他身上那件被鲜血和尘土弄得又脏又破的、充满了邪异风格的“蜃楼”战斗服,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安静、无害、甚至有些惹人怜爱的美少年。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张脸的主人,在不久之前,还是那个将整个图书馆都拖入噩梦幻境的、强大而妖异的教团干部呢?
江璃夜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她伸出手,探了探陆逸尘的额头。
很烫。
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
她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