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听话。
她应该服从。
她应该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在自己的指挥下,精准地,刺向所有该被清除的“异常”。
而不是……
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敌方的男人,公然地,对自己刀刃相向!
“……”
一股莫名的、陌生的情绪,如同深海中缓缓上浮的巨兽,开始在苏清颜的心底,搅动起冰冷的暗流。
那不是对纪律被挑战的愤怒。
作为【炽天使】,她处理过的违纪者不计其数,每一次,她的内心都如同绝对零度的冰面,不起丝毫波澜。
规则,就是规则。
违反者,接受惩罚。
天经地义。
但这一次,不一样。
当江璃夜的身影消失时,她的心中,涌起的,是一种……
空洞感。
就好像,一件原本被自己牢牢攥在手心里的、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人硬生生地,撬开手指,抢走了。
不。
甚至不是被抢走。
是那件珍宝,自己长出了腿,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种感觉……
让苏清颜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理智烧穿的……
烦躁。
“江璃夜……”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是为了那个男人吗?
那个叫陆逸尘的……弱不禁风的艺术生?
就因为,他是她的同桌?
就因为,他在学校里,对她表露过几分无聊的善意?
何其可笑!
何其……愚蠢!
“天穹之盾”与“虚渊教团”,是光与影,是秩序与混乱,是绝对无法共存的两极!
包庇敌人,就是背叛!
这是所有魔法少女入学时,就被刻入灵魂的第一铁则!
江璃夜,她不可能不懂。
所以……
她就是明知故犯。
她宁愿选择背叛,宁愿选择与自己为敌,也要保护那个男人。
凭什么?
那个男人,有哪里比自己更重要?!
是我把你从地狱里带出来的!
是我给了你新生!
是我……
苏清颜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滑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完全不符合“炽天使”逻辑的深渊。
她竟然在……嫉妒?
嫉妒一个男人,得到了江璃夜的“保护”?
荒谬!
苏清颜猛地握紧了拳头,锋利的金属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
冰冷的、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混乱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些。
不。
这不是嫉妒。
这是一种……更原始、更霸道的感情。
是对“所有物”失控的愤怒。
是对“宠物”胆敢反咬主人的……怒火。
对。
就是这样。
江璃夜,是她的东西。
她的身体,她的力量,她那份不屈的灵魂……所有的一切,从她戴上“晨曦幻影”这个假面的那一刻起,就都应该,也必须,只属于自己!
她可以欣赏她的利爪,甚至可以纵容她偶尔伸出爪子挠自己一下。
但这绝不意味着,她可以为了别人,将那份利爪,对准自己!
这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饶恕的!
“嗡……嗡……”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苏清颜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的杀意。
她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从战甲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
——莫影老师。
是她。
那个新来的、总是带着温柔微笑的、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
也是……
苏清颜碧色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
也是她姐姐苏紫陌曾经的挚友,是少数几个,知道她“炽天使”身份的、“天穹之盾”的协力者。
苏清颜的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半秒。
她现在,其实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但最终,她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莫老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后的沙哑。
“清颜,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女声。
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担忧。
“我看到新闻了……图书馆那边,没事吧?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苏清颜言简意赅地回答,语气冰冷得像一块铁,“任务,已经结束了。”
“是吗……那就好。”
莫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带着几分心疼的语气,轻声说道:
“清颜,别太难过了。”
“……”
苏清颜沉默了。
难过?
不,她现在感受到的,不是难过。
而是一种……更加黑暗、更加暴戾的情绪。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沉默,电话那头的莫影,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很柔,却像一条滑腻的蛇,顺着电波,钻进了苏清颜的耳朵里,精准地,撩拨着她心中那根名为“愤怒”的弦。
“我听说了哦……关于江璃夜同学的事情。”
莫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呢。”
苏清颜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
“别紧张,清颜。”莫影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声音依旧温柔,“你的权限,我看不到。但是,作为一名心理老师,想要了解自己学生最近的动态,总还是有些渠道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对她太温柔了。”
温柔?
苏清颜的脑海中,闪过了那根沾染过江璃夜汗水的、冰冷的教鞭。
这……也算温柔吗?
“有时候,”莫影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蛊惑,“不听话的宠物,是需要更严厉的、更深刻的调教,才能牢牢记住……谁,才是它的主人。”
主人。
宠物。
调教。
这几个词,如同几把烧红的钥匙,精准地,插进了苏清颜此刻内心最黑暗、最混乱的锁孔之中。
“咔哒。”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一直以来,被“秩序”与“规则”死死压抑住的、那份属于她苏清颜本人的、强烈的、病态的独占欲,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合情合理的宣泄出口。
对。
她不是在嫉妒。
她也不是在为什么私人的感情而愤怒。
她只是……
在对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进行必要的“管教”而已。
这是“主人”的权责。
是“秩序”的一部分。
苏清颜眼中最后的那一丝动摇和迷茫,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