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事情尽量简单的告知了陆明学长与林沐之后,我与学姐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说是回家,但是直到现在我也完全没有一点的心理准备。
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弄清一件事情。
匆匆忙忙的准备,我也只是带上了一个小背包,甚至连换洗衣服也没有随手塞的。
反倒是学姐……
当我来到车站前的集合点大约半小时过后,她的身影才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然而…望着她手边那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我属实被吓得不轻。
“不是,您老这是要出国吗?”我嘴角微抽,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此刻的学姐身着一件干净洁白的连衣裙,头上还戴着一顶品味不错的草帽。
“你懂什么,女孩子出门一趟,要准备的东西当然很多啦。”她理直气壮的回答,至少声音中听不出来丝毫的悔意。
我无奈,但也只得接过一个箱子,但这一下差点没让我向后摔去。
不是我力气太小。
而是那玩意儿实在是太重了!
这里面难道是一箱砖头么???
我心想着,这种话却不敢当着学姐面说出口。
“车票我已经买好了,直接走就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车票递了过去。
“谢啦。”她笑笑回应。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一个箱子如此的重,另一个箱子在她手中简直轻如鸿毛一般,轻飘飘的就被她拎着上了楼梯。
哎,谁叫我选了这个呢。
好不容易上了楼梯,我们并肩走进车站。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女生出门。
更别提,身旁的女生还是在学校里那位几乎被所有男生奉为“高岭之花”的学生会长。
我的紧张终究没能盖过她的视线,望着我僵硬的动作,她噗嗤笑了一声,随即跟我换了手里的箱子。
虽然丢人,但我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拿起了另一个箱子。
试着提了提。
心中的一句粗口差点脱口而出。
这玩意儿竟然比刚才的还重!
我不可思议的望了望学姐,然而她仍旧是一脸平淡的笑着。
似乎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她的脸上。
……
从中午到傍晚,从傍晚到夜幕降临。
当我们下车时,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
“终于到了啊…我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学姐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白色的连衣裙在路灯下微微晃动,线条柔美的让人不敢看。
我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拿起手机查起了地图。
“其,其实…还没到。”我尴尬的清了清嗓。
“啊?你说啥??”
“…嗯…还要坐趟大巴。”我揉了揉鼻子。
“你·说·什·么?”
话从她口中一字一句的蹦出,整个人也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我只得尴尬的苦笑,“所以我才说自己一个人回来就行。”
……
我们并肩站在乡下的公交牌下,风里带着淡淡的泥土味。
列车晚点的缘故,我们比预定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时刻表上的数字冰冷又无情,但好在,半小时后还有一趟末班车。
然而当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学姐的时候,她的表情仿佛想要吃了我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耳边不时传来沙沙的风声,附近村里的狗吠与水塘中的蛙鸣令我倍感亲切,这些都是在喧闹的城市里难以听见的。
四周几乎一片荒凉,仅有广袤的稻田。
昏暗的路灯孤零零的立在身旁,视线之外几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甚至就连手机信号都有些断断续续。
学姐一边滑弄着手机一边消磨时间,而我则是静静感受着大自然的氛围。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感受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我猛然睁开双眼,向着黑暗中望去。
“你怎么了?”学姐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她差点跳起身来。
“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森林。
“奇怪的感觉?”她挑眉随即顺着我的视线一同望去。
“我啥都没感觉到啊?”
“我的错觉么?”望着学姐那一脸困惑的表情,我也只得如此认为。
那种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有点像是先前在工厂里感受到的那种,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你是不是神经质了?”
“可能是吧…”我满脸黑线,却也实在找不出别的证据。
我们开始聊起了天,但当我聊到我的家庭时,学姐的表情有些奇怪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学姐察觉到自己失言,对我说道。
“都过去了。”我只是笑笑。
关于我家里的情况,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事故去世,父亲在那之后天天酗酒,那之后直到今天,我几乎都是在爷爷的照顾下成长的。
虽然说是回家,但是面对父亲…说实话我没有太多的期待。
还好,大巴车的灯光出现在了道路尽头,这个话题也就此结束。
偌大的车厢里此时只有司机一人。
灯光昏暗、座椅磨损,吵闹的引擎声回荡在耳边,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年代感”的诡异氛围。
当我们上车后,司机看了我们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这个点还有人坐车。
车开动后,窗外一片漆黑。
山路蜿蜒崎岖,车厢时不时的颠一下,学姐的肩膀几次轻轻碰到我。
或许是为了缓解刚才的气氛,一路上,学姐开始讲起了故事。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淡定自若的讲起了鬼故事。
还是跟末班车相关的…
好在这一路上顺利,在车稳稳停下后,我带着学姐在一个连路牌都没有村子前下了车。
外面是一片漆黑。
山脚下零星的灯光,像是被夜色吞噬的萤火。
我们沿着土路走了几分钟,脚下的随时被踩得嘎吱作响。
“你不会打算给我拐卖了吧?”学姐没好气的嘀咕着。
“那也得我打得过你啊。”我无奈的瞥了她一眼。
终于,一座靠山的老宅映入眼帘。
掏出钥匙,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屋里竟然一片漆黑。
我摸索着打开了电灯,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那个酒鬼的身影。
“他人呢?”我无比诧异。
这个时间,他不应该会出门才对。
不仅如此,他似乎不像是刚出门的样子。
虽然家里整洁无比,但是四处落有的薄灰却代表着,家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一惊。
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我赶忙回到客厅,那里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
然而客厅里仍旧是空荡荡的,我走到茶几前,却忽然看见烟灰缸下压着的一张纸条与一本泛黄的存折。
而纸条上,却是熟悉的字迹…
『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
我知道这些年亏欠你太多,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你不用找我,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自然会去找你。
——仍旧爱你的爸爸。』
那一刻,我的大脑仿佛宕机了一般。
“他…走了?”我喃喃道。
我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尘封的号码。
然而,听筒中只传来冰冷的合成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胸口传来一阵绞痛。
虽然他是个酒鬼。
虽然他从来不关心我的一切。
但他…仍旧是我的父亲…
一瞬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画面闪过大脑。
我咬着牙,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终于拨通。
“沈岚?怎么了?”
听筒里传来了爷爷那低沉又稳重的声音。
“爷爷,你知道爸爸去哪儿了吗?”我连忙问道。
“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我把回家的经过与父亲留下的纸条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小子…我知道了,别担心了,他不会出事的。”
爷爷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语速却不由自主的加快,这也代表着他的担心。
“对了,既然你回来了,明天来找我吧。”
“嗯,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爷爷不是说了么,你父亲肯定没事。”
学姐一手搭在我的肩上,一边轻声对我说。
“嗯。”我点点头,却完全没能理解他离开的缘由。
低头看着那张纸条,清晰的字迹被水打湿,渐渐模糊。
我直到这时才意识到…
自己,竟然真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