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晚风从窗缝里钻进来,令人不由得一激灵。
秋蝉的鸣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清冷,断断续续,像是某种哀叹。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混乱的脑子里满是父亲落寞的背影。
他说他仍旧爱我,可为什么这些年我却从来没有得到他的正视?
我的印象里,在我曾经还在这座家里生活的时候,不论是学校的家长会还是运动会,永远都加不到父亲的身影。
哪怕是在我的生日,他也从未送过我任何一件礼物,哪怕只是一句温暖的话语…
如今那张仅剩的存折,就像是在不断地提醒着我,那份缺失已久的父爱,如今只得以冷冰冰的数字来偿还。
我无法接受。
望着死寂的天花板,我叹了口气,夜已深,但我却迟迟睡不着。
屋外的虫鸣在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止,我感觉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湿透的棉花一样,闷得发慌,难以呼吸。
算了,去外面透透气吧。
我如此想着,轻手蹑脚地走下楼梯,生怕吵醒在一旁房间里熟睡的学姐。
推开后门,一阵凉风带着稻草与泥土的气息瞬间涌入我的鼻腔。
有股沁心的甘甜。
抬头望着天际无尽的银河,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的亮,把院子里照的像铺了一层淡银色的霜一样,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隐隐还是能察觉到杂草随风舞动的影子。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不由感叹。
庭院的环境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草地上,各种杂草肆意的生长,就连墙壁与屋顶也被藤蔓与各种说不上名的植物占据,成了它们新的家园。
我可跟我记忆中的家完全不一样。
自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便日渐颓废,嗜酒的习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时开始,虽然父亲的屋子杂乱无比,可这片庭院却总是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我还好几次看到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母亲生前最为喜欢的花朵。
回忆起童年的景象,我的胸口越发的难受,我仿佛望见了儿时在这片草地上与父亲嬉戏打闹的场景,仿佛望见了母亲关怀的笑容…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下意识抓起胸口衣衫下的那枚项链。
冰凉的触感传到掌心,蔚蓝的水晶不知为何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我忽然想起了当年父亲将它交给我时的场景。
“这枚项链,是你妈妈留下的……”
他当时嗓音沙哑,眼神疲惫,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般,我只能感受到他情绪中仅有的悲伤。
当我接过它的一瞬间,我才真正意识到,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务必,保管好……”
那是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坐在台阶上,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从未想过这趟回家,等待着我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曾经最想逃离的家,如今却成了我最大的痛苦之源。
“要是我没有离家出走的话…爸爸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中。
我知道,今晚恐怕是难以入睡了。
乡下的夜,很静,静到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可乡下的夜,同样很吵,吵的我被心中的杂音干扰,难以进行任何理性的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时,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不知是因为思念,还是怀念……
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哭过了,然而在今晚这短短的几小时里,我却哭了两次。
我有些自嘲般的笑了笑,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可我现在……
“吱——!”
突然间,一个猝不及防的声音瞬间将我拉回现实。
那声音刺耳又尖锐,像是用指甲划过黑板一样,令人浑身难受,满是鸡皮疙瘩。
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夜里,仍旧带来了一阵毛骨悚然的诡异。
那是什么声音?
老鼠?
我赶忙擦过眼泪,深怕被人瞅见。
我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然而声音却就此消失,可紧接着,我却隐隐望见在不远处的树林间,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光在不断闪烁。
“光?”我皱眉满脸困惑。
那光点忽明忽暗,忽上忽下,有点像是萤火虫的光一样微弱。
但现在就已经九月中旬了,哪儿来的萤火虫?
“嗖——!”
还在我不解的时候,一个破空声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我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空气像是被某种东西撕开一样,我看见一个不明物体在视野中逐渐放大。
我想要躲闪,但身体却被吓得不听使唤,寸步难以。
就在这时,胸口也突然涌起一阵炙热,热浪顺着皮肤迅速覆盖全身,那感觉很烫,烫的我龇牙咧嘴。
我知道我完蛋了。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
“当!”
伴随一阵清脆的声响,我所感受到的不是预料中的疼,而是一股寒意,一股足以冻穿骨头的寒冷。
好在那股寒意只是持续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但那仍旧令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冷颤。
我下意识望见胸口的项链似乎是闪过一抹光,随后逐渐暗淡。
“?”
“傻愣着干嘛,快躲开!”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侧面冲进来,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带起了一阵香风。
是苏雪学姐!
我又惊又喜,但身体却本能的疯狂后退,脚底一滑,半个身子踉踉跄跄的撞在了墙上。
还未等我询问她,我望见了先前飞来的东西——一截生了锈的铁栏杆,它落在了我先前的地上。
我有些后怕,要是你刚才被那玩意儿打中的话…恐怕华佗来了也得没命。
我冷汗直冒,还没等我回过神,院外的黑暗中便有某种东西拖着沉重且粘滞的声音,缓缓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月光将它的影子拉的很长,我却看不清它的形象。
那东西大概有人那么高,但身体缺乏清晰的轮廓,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滩臃肿的烂泥一样。
“魔物?”我失声惊呼。
“嗯。”学姐轻声应道。
此时的学姐正当在我的身前,她的呼吸急促,披在身上的睡裙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衣摆的边缘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几处烧焦的痕迹。
还没等我询问更多,学姐便抬起了双手架在了身前。
这时我才望见,学姐的武器竟然是一对小巧的匕首。
她反握着匕首,身上的气势在不断攀升。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学姐的武器可能会是法杖这类的,再不济也是细长的单手剑。
下一瞬,她的脚尖轻轻点了下地面,我看见以她的脚尖为圆心,地面上浮现起了一圈细到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可那光纹只是亮了一瞬就被夜色带走。
与此同时,学姐整个人像是被弹射出去一般,飞快的向着那滩肉泥冲去。
那似乎是某种增幅魔法。
我眼前一亮,内心中有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这是学姐第二次在我面前使用魔法。
只见数息之间,学姐与魔物的距离就已经拉近,而那团烂泥的身上忽然鼓起一个波浪般的鼓包,紧接着向着学姐猛地一甩,伴随咣的一声,院墙上嵌着的木桩被轻松的扯了出来,卷杂着恶心的黏液,朝着她飞去。
可学姐并没有躲开,反倒是踏步迎上。
她握匕的姿势很低,像是要贴地掠过一样,下一瞬间,学姐的肩膀一沉,手腕一抖,两道细白的光线从她的刀刃上弹出,我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看见了木桩在半空中被“咔”的一声切成两截,擦着她的肩膀飞去,狠狠撞在了身后的草垛上。
魔物似乎被激怒一般,肉泥表面一阵涌动,它浑身又拱起跟先前一样的凸起,然后接连不断的向外吐着东西:锋利的铁片、尖锐的碎瓦、生锈的斧头,甚至还有一个带着骇人尖齿的捕兽夹,以及一个硕大的拖拉机轮胎,那些东西全都带着腥臭的黏液。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物件如同雨点般不断落下,空气中满是臭味。
可学姐移动的身影却越来越快,她矫捷的避开那些东西,像是踩着一层层看不见的阶梯一般,步伐轻的几乎不沾地。
每踏一步,地上就会跟着荡开一圈浅浅的光,她的双匕在手里转成了两道光,无法躲避的东西便被她精准又轻松的弹开。
我被眼前的场景震住,喉咙发干难以出声。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学姐战斗的模样。
若是说陆明学长的战斗是贯彻了极致的暴力美学,那苏雪学姐的战斗更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
但,看她如此轻松的模样,那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