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思考,我看见学姐每一次贴近那鬼东西,都总能在它身上轻松的划开一道口子。
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每个被切开的地方都会冒出一股浅白的雾,可紧接着又在下一秒愈合,仿佛无事发生。
“嘁。”我听见了学姐的不耐烦。
突然,她横身一转,匕首在身前交错,双刃相贴,像是某种拧和出来的力,我不懂那是什么,只看到她的手臂线条在一瞬间紧绷,刀锋的边缘亮到刺眼,她用力朝那东西侧后方一斩,切开的口子比刚才深的多,我甚至看到里面微微发亮的某个点,似乎…是颗埋藏在肉泥深处的小珠子。
那是弱点么?
我踮起脚尖试图看清,但是在月光下只是看个大概就已经很累了,虽然我尝试寻找新的角度,但学姐跟魔物的动作实在是瞬息万变,我也只得放弃,只能凭借他们身上的魔力波动与魔法光纹进行判断。
当我还沉浸在找到弱点的惊喜中时,那东西忽然朝着学姐喷出一大片半透明的黏液!
那些黏液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泽,嗤的一声,落在离我不远处的树桩上,木头上冒气白烟,表面开始起皱、塌陷,只是几秒,便失去了生机。
“小心!”我大喊,生怕那玩意儿沾到学姐身上。
学姐侧身躲闪,黏液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却好巧不巧还是落了几滴在她的袖口上。
只见那布料上沾染黏液的部分开始迅速发黑,紧接着升起细细白烟,很快就直接化作虚无,只剩下破损的布边。
她白嫩的手臂露出了一截,但很快上面就浮现起了一圈圈红痕,我看见她的眉心皱了一下,脚下的步伐却并没有受此影响,反倒是越来越快。
那畜生似乎是察觉到了攻击的有效性,它不再吐出大件物体,转而更加频繁的抖落出细碎的铁砂、玻璃渣,而这些物品无一例外,都包裹着厚厚的黏液,同时,魔物的表面也不再蠕动,而是试图将自己摊开一样,像一张要把对手包裹进去的网。
这个对手,很棘手。
至少比先前那头魔狼要难对付!
先前的那枚小珠子已经不在肉眼可视范围,想必是它将其隐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学姐的呼吸渐渐粗重,动作也越来越慢,即使相隔数十米,我仍旧能够听见她痛苦的喘息。
我的胸口忍不住刺痛了一下,我为只能旁观却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深深的愧疚。
下一秒,她忽然将其中一只匕首往天上抛起,另一只则被她随意扔到地上,紧接着,空出的手上在身前一按,一瞬间,炽热的火焰从掌心升起,而匕首也正好落下,被她掌心的火焰吞噬。
那柄匕首并没有消失,锋利的匕刃被烈火覆盖,瞬间在四周点亮。
这一下,更是把那滩烂泥丑陋的面孔照的一清二楚。
火焰对付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
我心中没有答案,只能屏气凝神的盯着眼前的战斗。
但很快,这个疑问有了结论。
在火焰出现的一瞬间,我看到那魔物明显的向后退了几步,就连身上的烂泥也再一次开始剧烈起伏,是怕火?还是怕光?
我看见学姐的手掌在刀柄上往后一抹,刀刃上的火焰顿时升腾而起,更加耀眼,火舌点亮了黑夜,嗤嗤的热焰不断冲击在我的脸上,同时也冲击着我的内心。
此时的匕首宛如一把火焰长剑一般,看起来甚是威武霸气。
而那魔物的挣扎更加剧烈,它似乎想逃,但就此放它离去,绝对是个严重的隐患。
它边向远处逃跑,边向学姐吐出黏液,可这一次,学姐并没有躲闪,她轻轻挥舞着手中的火焰长剑,火舌在接触黏液的一瞬间,更加大量的烟雾腾空升起,不到几秒时间,那团黏液化作了某种胶黏的物质,落在地上无事发生,看起来是失去了先前的腐蚀性。
“呵,果然有效。”
我隐隐听见学姐的声音,可那熟悉的声音里,却没了往日的温柔与玩闹,有的,只是一种令我陌生的藐视。
学姐冲了上去,一刀一刀劈砍在魔物的身上,这些攻击虽然有效,但是那些化作角质的黏液却化作了新的防御,令这一手进攻迟迟没有更好的效果。
还未等魔物组织下一次进攻,学姐便接连跨出三步,像闪电般冲进了那张早已为她准备就绪的大网之中。
“别!”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间,学姐整个人被魔物的肉泥包裹,看不见一丝踪影。
“……”
我目瞪口呆,这看起来跟自杀没有区别。
但是既然是学姐的话…总会有应对方法吧……
我心中虽有着对学姐的信任,但眼前的场景却令我不由得往最坏处去幻想。
那团烂泥挣扎了片刻,紧接着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我察觉到它似乎转向了我,似乎我就是它接下来的目标。
我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样一个结果。
我有些后悔,后悔带学姐一起回来。
可就在下一秒。
“咔——”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怪物身上听见“脆”的声音,不是肉、不是泥,更像是玻璃破碎时的那种声响。
紧接着,那团东西在我的面前猛地抽搐了一下,表面腾起一圈圈越发浓郁的白雾,紧接着便整体塌了下去。
它疯狂的喷出黏液,甚至成了一场黏液雨。
不过这些黏液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对周围造成什么腐蚀,它甚至落到了我的手上,而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除了恶心。
似乎这玩意儿已经没了威胁?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
但就在白雾逐渐消散之后,我竟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那滩破碎的肉泥中站了起来。
是学姐。
我又惊又喜,也不顾周围的黏液就想冲上去。
“别过来!”她突然大喊。
我的脚步瞬间停滞。
她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学姐身上浑身湿透,身上的睡裙也满是破损,甚至还能隐约看到下面皮肤上的一道道伤痕…
我们静静的面对面站着,却始终没人开口说话。
“……你没事吧…”终于,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学姐没有说话,但很快,我便听到身前传来了几声轻轻的抽泣声。
她哭了。
学姐的肩膀轻轻的抖动,匕首的火焰渐渐消失,最终就连匕首也脱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我隐约听见她的声音传来,我始终没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还未等我询问,学姐的身影却毫无征兆的倒下,我赶忙冲上去想要扶住她,却发现她的身体滚烫无比,仿佛刚从火堆里挖出来一样。
我顾不得那仿佛要烧伤的疼痛,咬着牙一把将她抱起,转身冲进了屋里。
所幸,她的体温没多久就渐渐恢复了正常。
可身上却被一层黏糊糊的东西覆盖,虽然没有腐蚀性,但绝对不是干净的东西。
我轻轻呼喊着学姐,但她却仿佛沉沉的睡去了一样,只是静静的闭着眼。
我心情有些复杂。
当学姐在奋力战斗的时候。
我却只能远远站在身后静静看着。
我派不上任何用处,甚至只能成为累赘…
我尽可能让自己不被这些情绪影响,可望着眼前的学姐,看着她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我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眼眶一酸,险些又是泪水决堤。
这村里可没有医院…现在距离天亮也还有很长时间。
看起来。
只能先简单的为她清理伤口了。
我一咬牙,最终在愧疚的情绪下脱去了她的衣服。
望着她洁白的娇躯,我的内心中却没有别样的想法。
可仍旧令我未曾想到的是。
那轻盈的身躯下,隐藏的却是令我忍不住连连到抽凉气的惊悚。
那本细嫩的皮肤上,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虽然大都只是残留的伤痕,但这代表着。
她曾经也受过许多的伤。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沾湿的毛巾为她清理着身上的黏液,手却止不住的打颤。
毛巾擦过她小腹一道狰狞的旧伤,我的动作顿住了——这具总是在我面前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有些吵闹的身体,原来早已被如此多的沉默所伤。
手腕那片被腐蚀过的皮肤已经起泡,边缘发黑,我不敢用酒精,只能用清水小心冲洗,再敷上纱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心中的震惊却不减反增。
我无法想象学姐经历过怎么样的生活,至少今晚的战斗,她看起来有些拼命。
尤其是冲进那张大网的举动…绝对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我总算是清理好了她的伤口,家里条件有限,我能做的也只是简单的消毒与包扎。
我关掉了灯,回到学姐的身旁一屁股坐在地上。
夜很深了。窗外风过树梢,叶片轻轻相互摩擦。
我的手还搭在药箱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卷纱布,又摸了**前的项链。
它静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被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缝。
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与其什么都不知道地缩在被子里,我宁可像今晚这样——哪怕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她在我的眼前流血,也要知道自己到底在面对什么。
要不然,我永远都不会拥有保护她的力量。
面对寂静的黑暗,我直到意识一点点往下坠,才在混沌里想起一个细节——那一瞬间救了我的,不是学姐的刀。
是我胸口这枚项链。
我瞬间清醒,再次抓起了那只项链。
它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可它的温度,仍在皮肤上留着一小点若有若无的余烫,像一个没有说出口的答案。
我闭上眼。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稻草与泥土的味道,慢慢把我推入一个不算安稳的睡眠。
翌日,天微亮时,院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