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活动室的清晨比往常更安静。
连空气里都像残留着昨晚那段长谈的余温——沉甸甸的，又有点尴尬。
昨晚我一夜几乎没睡。
我带着一脸困意与毛躁的头发坐在沙发上，而学姐则有意的坐在了稍远一些位置。
她的头发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泛红的眼睛下还隐约能看到些许泪痕
她抿着咖啡，杯子里的热气轻轻往上冒，模糊了她的表情。
原来外表坚强的她，内心中却是那么的脆弱…
她倒了杯水，却在递给我之前突然顿住，又默默放回桌上。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从什么话题开始。
她昨晚说了那么多……
现在我反而不敢再碰她的伤口。
很尴尬…
“那个——”我刚张嘴。
“那个——”她也同时开口。
两个人一起又同时闭嘴。
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用手指在杯壁上划来划去，硬是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
“你俩………”
这时，学长突然挑着眉打量起了我，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学姐。
“你俩来的挺早啊。”他还不知道我们昨晚睡在了活动室，“难道没回去，在这里风卷残云来着？”
“噗……咳咳咳……”我一口水直接喷在了他的脸上。
什么东西？风卷残云又是什么鬼？
“…没礼貌。”他一脸嫌弃的拿纸擦了擦。
林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慢悠悠地从显示器后面探出脸，“学姐，要不要我现在就把沈岚学长的浏览器记录公之于众？或者直接报警？”
她的拇指已经停在“0”那个键上方。
“我们…什么都没有。”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入蚊子音。
“我真的没干什么啊！”我忍不住喊，“你们能不能别脑补剧情了？！”
“那你解释解释，你们两个一个黑眼圈一个眼睛红成那样。”
学长凑到我旁边，小声道，“兄弟，你别害羞，有什么需要兄弟担着的——”
“你再往下说一个字，我就把雾魔晶核塞你嘴里。”
学姐终于冷冷开口。
氛围顿时安静了一瞬。
但这安静并不是因为她说话有多吓人。
而是，我从她声音里，听出了那一丝丝明显的绷紧。
她不是生气我们误会。
她是在害怕……别人问太多。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救一下场，“我们昨晚只是聊了聊天，聊到了我的过去，学姐同情我，所以才哭红了眼。”
虽然是假的，但是某种意义上，恐怕也大差不差吧。
“真的？”陆明学长挑着眉，这个解释似乎并没有让他信服多少。
“真的。”我点点头。
学长沉默了两秒，像是终于从“无良老司机模式”切换回了学长模式，收起了八卦表情。
他看了看学姐，又看了看我。
大概也意识到，这话题往下聊，八成会踩到雷区。
“行吧行吧，当我什么都没说。”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而林沐也识时务的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转而着手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就这样，一上午很快过去了。
不出所料的是，这一上午，我跟学姐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甚至即便眼神接触，也会不自觉的移开视线。
她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愧疚么？
那我呢？
我又是因为什么？
我害怕拆穿她坚强的假象么？
等他们忙完社团例行的安排、确认了今天暂时没有新蚀点警报，学长看了看时间，伸了个懒腰。
“苏雪安排的装修队是明天吧？”他看了看学姐。
“嗯。”
学姐表现很正常，但动作看起来还是有些僵硬。
“那下午咱们就先整理一下东西吧，这屋里的东西都得清空才行。”
或许是因为察觉学姐状态不对，陆明学长主动担任起了指挥的身份。
简单去食堂吃了个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我们就开始了整理。
旧校舍的活动室面积不算大，但堆积的杂物却足以让人怀疑这是仓库变身的。
书架上摆着各种类型的资料，虽然有整齐的分类，但年代跨度…似乎有些大，里面甚至有一些颇具年代感的古籍，据学长说，这是学姐曾经在二手市场淘来的，当时还认为只是一本古代的小说，结果没想到，真的跟魔法有关。
“这破地方……”
林沐扶着腰，一脸生无可恋，“根本不是人类聚集地吧？”
“你也有今天。”学长冷笑一声，“平时用的时候也不见你抱怨。”
“因为我一直以为哪天会塌。”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两人的吐槽声在房间里回荡，多少冲淡了那点尴尬气氛。
我默默抱着一堆旧资料往外搬，本来想从学姐身边绕过去，但她也刚好抱着一箱桌面物品准备往门外走。
我们在狭窄的过道中央……当场相撞。
“呃——抱歉！”
“对、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同时往后退，但杂物箱没拿稳，一袋圆滚滚的魔力弹珠当场倾倒，叮叮咚咚滚了一地。
下一秒，全屋人一起石化。
林沐：“……完了。”
学长：“卧槽，别动！这批是不是之前苏雪说过千万别摔的那一批？！”
我低头一看，脸都白了。
那袋子上清清楚楚写着：
『魔能试验用·不稳定晶弹（易爆）』
等一下等一下——它们滚出去是没事的吧？只要不……”
学长话音未落——
“咔哒——”
一颗晶弹正好撞到桌腿，发出不祥的脆响。
我和学姐同时扑过去，一手稳住滚动中的晶弹，一手把袋子重新托起来。
动作快得完全不像昨天才经历巨大心理波动的两个人。
“呼——”
“呼……呼……”
两人几乎同时喘气，险险把东西放回箱子里。
四周安静了几秒。
学长和林沐目瞪口呆：“……你们俩默契有点吓人。”
我和学姐对视一瞬。
她本能地移开了眼睛，但没有像上午那样明显回避，只是轻轻呼了口气。
“……抱歉。”我先开口，“我刚才没看路。”
“我也没注意。”
她声音依旧轻，却比早上柔和了些，“谢谢你刚才……反应快。”
“你也一样。”
我挠挠头，“差点爆炸了吧？”
“嗯……炸了的话，应该是……整栋楼都去见先辈。”
我们同时沉默了一秒。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
噗。
一声轻笑。
下一秒，两人都低着头，笑得有点憋不住。
那笑不是轻松，而像是经历了漫长压抑后被迫松开的某一寸空气。
连学长都愣了：“……你们这突然关系回温，有点吓人啊。”
学姐轻轻吸了口气，压下笑意，继续整理物资。
她走过我身边时，声音低低的，只让我听见：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那种样子。”
我一愣，握住箱子的手僵了一下。
“昨晚那些……可以别放在心上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之后……照常就好。”
她没有看我，但语气，比上午平稳得多。
我张了张口，想说“我不会当成负担”，想说“你没必要那么坚强”，想说“你可
依靠我一点”
但一句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
“哎哎哎！别聊了别聊了！！”
林沐突然尖叫，“你们两个刚才整理的那堆，那堆，还有那边那堆！电线是不是全都没有分类标记啊？”
我：“……？”
学姐：“……？”
学长捂脸叹气，“哦吼，你俩这是诚心增加工作量是吧！工作期间不许打情骂俏！”
于是，我们四个人又开始手忙脚乱地重新分类。
学姐站在不远处整理电源线，我抱着文件箱靠近时，她没有像早上那样避开，而是轻声道，“等整理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心口微微一跳，轻轻点头。
这一刻的她，看起来不再像昨晚那样脆弱，也不再像今天早上那样僵硬。
而像一个，终于决定把某些事放回原位的普通人。
而我也意识到。
今天下午，似乎不只是整理活动室。
也是整理她和我之间，混乱了一整晚的那段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