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整理工作一直持续到五点多。
旧校舍的走廊因为搬运杂物而扬起细细的灰尘，夕阳从半开的窗缝照进来，把漂浮的灰点染成了一层金色。
昏暗而安静，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学长和林沐搬着最后一箱杂物往外走。
“好了好了，剩下的明天交给装修队就行。”
学长拍了拍手，“你们两个别再待太久了，旧楼晚上不太安全。”
林沐背着书包，走之前还不忘警告我一句——
“学长，要是学姐敢对你做什么，你记得发定位给我，我直接黑进附近监控拯救你。”
“你救我？你怕不是想直播我社死。”
“正确！”
这丫头转身跑掉的速度比平时回家睡觉还快。
等两人走后，旧校舍又恢复了安静。
我转头，看向活动室的方向。
学姐正蹲着整理最后一叠文件，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缓慢的、似乎正在酝酿语言的节奏。
我听见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她之前说——
整理完，想跟我说点话。
可现在，她却迟迟没有回头。
夕阳从窗缝洒在她身上，那道纤细的背影被镀上浅浅的橙光，看上去……
不像平时那个强势干练的学姐。
更像是，昨晚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
“学姐。”
她动作一顿，却还是没有转过身。
“…嗯。”
声音很轻，很沉，很压抑。
我蹲下，和她保持同一个高度。
“你不是说，想跟我说点什么？”
她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
手指在文件封皮上轻轻摩挲，像是在给自己一点勇气。
半晌，她才慢慢开口。
“沈岚。”
“我昨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东西。”
我怔了一下。
她低着头，声音低到像要消失…
“我不应该把那些……压在你身上的。”
“学姐。”我想说什么，却被她轻轻摇头制止。
“让我说完吧。”
昏暗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莫名柔弱。
“我昨天太乱了。那些东西，是我压了很多年的……我不该在你面前崩掉的。”
“……你没有崩掉。”
“我有。”
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你看到的那个我……很丑吧？”
“不丑。”我保证自己说得很认真，“我只是，第一次知道，你原来背了那么多东西。”
学姐静静听着，好像那句“第一次知道”戳中了她什么。
她轻轻吸了口气，终于抬起了眼睛。
那双红肿过的眼睛，竟带着一点点害怕。
“沈岚。”
“我想和你维持……原来的关系。”
我心口微微一紧。
她继续道，“不是姐弟，也不是依赖，更不是利用……就是普通学姐和学弟。”
“我知道我昨晚的情绪会让你误会，但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被当成替代品。”
她咬了咬唇，几乎是艰难地说。
“你不是苏旭。
也不是任何人。
你是你。”
这一刻，我甚至能听见她压着颤音的呼吸。
她害怕。
害怕自己昨天那种崩溃，会让我后退。
害怕我因此和她保持距离。
害怕我把她的“脆弱”当成负担。
我突然意识到。
她比我更不想互相疏远。
我缓缓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
“学姐。”
她一抖。
“…嗯？”
“我不会把你当成负担的。”
她怔住了。
我继续说：
“你是学姐，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脆弱一点、哭一哭，这很正常。”
“我又不是会被吓跑的人。”
“只是希望，作为魔术社的一员，你不要嫌弃如此弱小的我就是了。”
我不禁苦笑。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
长久得像时间停住了。
然后。
“…你啊。”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块石头，露出一点平时那种熟悉的、微微挑眉的笑意。
“有时候还挺……可靠的。”
我：“……？这评价是夸我还是骂我？”
“闭嘴。”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总之，关系不准变奇怪，听见了吧？”
“是是是，我可比你正常多了。”
“你刚才那句就是不正常的例子。”
“……”
她轻轻笑了。
笑得很浅，却比昨天任何时刻都真实。
活动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尴尬。
而是……
像一切终于回到了该有的位置。
“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走吧，先去吃晚饭。”
“我请客？”
“当然是你请。”
她直接回头，“昨天你折断了我的床。”
“那不是你自己——”
“你敢继续说我现在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学姐，我觉得我们关系确实恢复正常了。”
“闭嘴。”
她推开活动室的门，夕阳的余光洒在她背影上。
我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意识到。
我们之间的距离，说不准比昨天更近了一些。
